沈祯听到了，只稍稍皱了皱眉，并未太放在心上，继续探手够着角落的小芍药花。

    顾靖渊免了仆人行礼，进到寝居内时，便看到沈祯几乎整个人钻进了花几里面去。

    长眉难以自控地高挑起来，眼底还滑动着几分微妙的笑意。

    端庄高贵的永嘉郡主沈祯是绝对不可能钻桌子的。

    倒是那淮阳道上的小呆子，不通人事，不知规矩礼仪，释放天性，什么钻桌子、爬树、睡花丛的事情都干过。

    那时回忆在脑海之中滑来滑去，顾靖渊的语气都下意识地柔情起来：“你在做什么呢？”

    沈祯没有回话，从花几下面屈身出来。

    顾靖渊抬手帮她护着头。

    等她站好后，顾靖渊看到她手上的金簪以及捏在指尖的金色小芍药花，瞬间便懂了，她钻桌子下面是为哪般。

    “试用了一下么？”顾靖渊笑问：“可还顺手？”

    “似乎和那晚不太一样。”沈祯微蹙着眉头。

    那晚她按照顾靖渊的提示转动金簪，飞出的是五枚金色芍药花，这一回却是一枚。

    且那晚暗器飞出后金簪打开，这一回却是飞完就闭合。

    “因为力度，以及转动的程度不同。”顾靖渊走上前，接过沈祯手中金簪，“你看这里有一颗很小的红色宝石。”

    “还有一道很细的缝隙线。”

    沈祯凑过去认真看，果然是有，只是不仔细观察看不到。

    顾靖渊继续说道：“红色宝石对上缝隙线，它就是簪子，转动到这个为止，射一枚暗器，转回原位再转一次，再射一枚。”

    “如果转到这个为止是连发。”

    顾靖渊一边说一边演示。

    随着他修长手指转动金簪簪身，暗器分别射出一枚，以及剩下几枚连发，都钉到了不远处雕花隔断的柱子上。

    “连发之后金簪会打开，可以将暗器装回去重新用。”

    他说着，走到柱子边轻轻一拍。

    嵌入的暗器如同上次一般，落入他的手中。

    他一边将暗器往金簪内装一边往回走，到沈祯面前时，已经将暗器装好。

    “给你。”顾靖渊把金簪递给沈祯。

    沈祯眉心紧蹙，并没有接。

    这东西好是好。

    可是暗器射出去，如何拿回来对沈祯来说就是一件困难事——她不以为自己有顾靖渊那般本事。

    轻拍一下柱子，就能让嵌进去的暗器脱落。

    如果使用起来有这么多的掣肘，那这个东西对她的意义在哪里？

    “怎么了？”顾靖渊瞧她不接，又瞧她蹙着眉，眸光移动，明白了什么：“搬个靶子来练习就是了。”

    “嵌入靶中，你可让你身边护卫帮你取下。”

    “至于外面么……万一遇到贼人用掉了暗器自是取不回，但这暗器也不是只里面装的这五个。”

    说着顾靖渊从袖袋之中掏出个手钏来。

    手钏之上点缀着不少金色小芍药，很是别致。

    “每一个都可以摘下来装进簪中，只要你动作够快，贼人近不了你的身，再不济也能拖延许多时间。”

    他一边说着一边演示给沈祯看。

    演示完后将那些小芍药按回手钏上去，执起沈祯手腕。

    沈祯皱眉，下意识地抗拒起来。

    顾靖渊不松，直接将那手钏套到了她的手腕之上，一边笑着赞了一声“真好看”，一边倾身靠近。

    沈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后背抵上柜门，退无可退，沉声说：“走开！”

    顾靖渊停在她面前，俯身低头凑到她耳畔：“你那两个女护卫来了。”

    沈祯眸光微转，果然是越过顾靖渊的肩头，顺着窗口瞧见金雀和银眉站在院中，眉心微微一拧。

    “不过这类暗器自然是越多越好，免得遗失，这金簪机关也就废了，明日我拿一盒来给你练着玩儿。”

    他已靠的太近，说话时热气喷薄在沈祯的耳朵上，低低浅浅的声音分外有磁性，像是什么波纹荡进了沈祯的耳中。

    又从耳中一波一波荡到了心头。

    沈祯脑海之中如似嗡的一声，久远的画面浮上记忆的湖面……

    淮阳道上多水脉，他最爱带她出去游船。

    到了无人的浅滩处，便吩咐停船。

    他去纳凉钓鱼，她便趴在他膝头睡懒觉，有时不那么困倦，也会卷了裤管儿去玩水。

    水很清，却有些鱼儿游来游去，蹭着她的小腿痒的她咯咯直笑。

    她用手拨水和鱼儿玩，有两条鱼儿咬着她腕上的珠串似乎很是喜欢，她便将那珠串取下来，挂在了鱼儿脖子上。

    还跑到他身边兴奋地说：“它喜欢，我送它做礼物。”

    惹的一旁的船娘子惊掉眼珠子失声喊：“那可是上等的红玛瑙，一串好几百两银子呢！”

    她茫茫然地看看船娘子又回头看他。

    他却分毫不心疼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你开心就好，明日再给你准备几串，随便玩儿。”

    那时他们已经很好很好。

    他总是什么都纵容她。

    她高兴地欢呼一声，扑向他怀中，撞的他仰倒在草地上，重重亲了他的脸颊说：“阿渊你真好！”

    “好么？”他回望着她，眸光深深像是一团火。

    在她轻咬着唇瓣视线躲闪的时候，他丢了鱼竿，掌心落在她后脑勺上轻轻一压，抱着她翻了身。

    他吻了她，热辣而缠绵，直到她抗议轻哼才放开了她。

    她只觉面上烧的厉害，全身更像掉进了火炉里一样燥热难宁。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呼吸紊乱。

    他那双眼深沉而暗沉，其间闪动着许多她无法形容的东西。

    他轻叹着弹了弹她额头语气无奈：“都不会用鼻子吸气的吗？摆设？”

    她无措眨眼。

    他又笑着慢慢靠近，温柔惑人：“小呆子，你把我要上钩的鱼吓跑了，你得赔我……”

    眸光一晃，用力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袖，沈祯从回忆之中抽身，不知觉间已是呼吸沉重，全身紧绷之态。

    她无比讨厌那些回忆。

    那会乱了她的心志。

    她推开顾靖渊走到一边去，离他远远的。

    “有一件事想问你。”

    顾靖渊察觉她的异常，也不靠近，并且果断换了个话题：“我出京之事，你和别人说过吗？”

    沈祯回眸时眼底已是一片冷光：“你怀疑我告诉太子还是东阳王让他们追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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