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小虾就像一只野猫似的睡在人家的屋顶上，甚至还打起了呼噜，却始终也没有被人发现。直到下方传来人的对话声，才从梦里醒来。

    他赶了这许多路，本来就已经累得很，此刻正在做着美梦，怎想已是下半夜，居然有人。他心中一惊，压低身子探望。说话的人竟然是老灵子夫妇。

    本来令狐小虾对这二人还是有点喜欢的，但现在已经已经喜欢不起来。因为他们的价值观让他说不出的变扭。

    只听得沈秋心道：“已经很久没到华山派了，如今真是物是人非！想不到师父就那样死了。”

    老灵子道：“人生本无常，你师父虽武功盖世，却还是太过于追求长生，以至于被人利用！”

    “师父习武又修道，追求长生也没什么错，试问这天底下又有什么人不希望自己活得久一些。”沈秋心道。

    老灵子点头，道：“确实如此，像你师父这样的人，已经拥有名，拥有了权，可以说在江湖上已经呼风唤雨，却唯独不能和自然抗争，不能和时间抗争。终究还是要面对生老病死！”

    沈秋心点点头，望了望周边，轻声道：“但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师父若是不死，也就没有立群的舞台了，没有立群，也就没有我们灵清的舞台了。”

    老灵子又点头。道：“灵清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一点，她和你还真像！”话完，满意地看着沈秋心。

    沈秋心也笑，道：“希望灵清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的和立群相处，日后，不仅仅是她，我们，还有我们的外甥都改变了命运了。”

    老灵子的眼睛几乎放光，道：“命运就是这般的捉弄人，这般的压制人，想你我虽然挂着华山和武当的名，实则却都是外传的弟子，这几十年来，始终是憋屈地活着，偶尔有点光鲜时刻，却也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被照回原形。原因仅仅是一个身份而已！”

    令狐小虾听着二人的讲话，心中难免吐槽，又是两个在这里哀叹命运不公的，他实在是搞不懂，像他们这些人虽说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有什么好感叹的，想他令狐小虾什么都没有，有了上顿没下顿，在江湖上飘零，隐居在海边，却也过得十分逍遥。他们这些人，实在是吃得太饱。

    令狐小虾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人有共同语言，对这样的人他很厌烦。

    因为这样的人都是欲求不满之人，他们的眼睛总是朝上看，而不是朝下看，他们永远在攀比，他们一旦处在了这样的环境中，就会试着去改变，或者成为一个喋喋不休的抱怨者。

    而当他们已经完全超越身边人的时候，就开始追求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追求所谓长生！

    想到此处，令狐小虾扬起眉，又皱眉，只能摇头。江湖就是因为这些人才掀起了波涛骇浪。

    陆涟漪、沈雷龙、乃至张无求无一不是如此。能力大者让整个江湖不得安宁，能力小的让自己周边不得安宁，甚至更小的让自己的家庭不安宁。

    沈秋心也附和道：“古来，脱胎换骨成为帝王的也不少，汉高祖刘邦、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本也都是江湖草莽，我们却也没必要妄自菲薄，只要自身争气，总也有出人头地那一天！”

    老灵子道：“我夫妇二人现如今总算也是工夫不费有心人！”

    令狐小虾听得直摇头，他们居然厚颜无耻到拿帝王相提并论，殊不知天高地厚，关键还不光彩。居然想着让自己的女儿去攀龙附凤。

    所谓一人升天，仙及鸡犬。但是张立群这个人却未必是他们想象中的，适才与钟老六对话之后。基本上令狐小虾已经咬定了这个事实。

    沈秋心道：“我拉你出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老灵子道：“我知道。你是想去看看女儿的房间，看看她在做什么！”

    沈秋心笑眯眯的点点头，道：“其实，没那么复杂，我只要看看她在不在自己的房间！”

    “他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老灵子问。

    沈秋心继续笑。

    老灵子有些惊讶的反应过来，道：“不至于吧，你的意思是她？”

    沈秋心道：“虽说是件好事，但是如果她真不在自己房间，却也实在说不过去！但是女孩子家的心思我们又怎么猜得透呢？”

    令狐小虾一听，心顿时一沉，又是一酸，又是恶心，又是庆幸，却又期待，五味杂陈……

    他当然懂沈秋心的言下之意。忍不住悄悄跟在二人后面。

    沈秋心对这个地方倒是熟门熟路。竟然一点岔路都没走，就找到了灵清的房间。房间的灯还亮着，窗并未关严。

    灵清在房间里。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发呆。

    她的脸红扑扑的，竟然喝了酒。

    令狐小虾的心中依然是五味杂陈！

    老灵子夫妇并没有走进去。立即悄悄的走了。他们要一个答案，但他们同时也希望这个答案来得体面些。

    令狐小虾没走。见灵清脸红扑扑的在发着呆，多半是有心事。她毕竟是个初出江湖的姑娘。或许她真的虚荣，但是她不一定就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去换得虚荣。

    令狐小虾真想走进去把钟老六的话告诉她。

    但是，显然，灵清不会信，就算信了，令狐小虾又要怎样呢？他若想怎样？武当山上，他就不会急着离开。他是有些糊涂，但绝对不会迁就！

    夜深人静，山间清风，镜前美人。

    江湖路人，月下不语，欲言还休。

    就在令狐小虾突然又要感慨的时候，突然，走来一个人，径直到了灵清的房间，也未敲门，那门未锁，便推门进去了。

    所到之人，正是张立群。他的手里提了一壶酒。

    令狐小虾被这一画面简直似一盆冷水浇到头上，直让他脑子瞬间清醒的身体发抖。又似一盆热水浇在头上，让他瞬间想挖一个洞离开。

    只见灵清挂满笑意的上前挽住张立群的手，拉着坐到桌前，桌上恰有两个酒杯。

    两个酒杯！

    令狐小虾苦笑。冷笑。他不会傻到去看这样的画面。

    他转身即走！用最好的轻功，一跃便上了屋顶，夜风如海浪，浪来吹身轻，像一只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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