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尸走肉一般接过来白清舟递来的衣服穿好，扶着炕沿挪下去，双脚刚刚一着地，双腿一软，险些跪下，白清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

    “姐，你没事吧？”白清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忙稳稳地抓住我的手臂，以防我栽下去。

    “我没事，可能是躺的太久了。”我冲白清舟摆了摆手，挣脱开他的搀扶。

    “姐，要不还是我扶你过去吧。”白清舟见我走的踉踉跄跄，便要伸出手搀在了我的腋下。

    “不用，让我自己走过去送奶奶吧。”我冲白清舟撇了一下干瘪的嘴唇。白清舟见状没有再说话，只跟在我的身后，陪我一起走出去。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屋外去，屋外是爸爸的部下们用麻布搭建的一个简易的灵棚，奶奶的棺材就在里面，棺材下是一个火盆，爸爸和妈妈披麻戴孝的跪在火盆边，给奶奶烧纸，爸爸的部下也身披麻布，站在爸爸左右两侧。

    一切就像是默剧一样在我眼前上演，寂静无声。

    “爸爸，我姐醒了。”白清舟走出外屋门，就对爸爸妈妈说道。

    爸爸听到声音之后抬起头，我们四目相对，爸爸的眼睛里是厚厚的一层血丝，妈妈也跟着抬起头，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了，满脸的颓态。

    “爸爸，我来送送奶奶。”我走到爸爸另一侧跪下。

    爸爸只是冲我点了一下头，也没有出声，我一边向盆里烧纸，一边又自顾自的想着，那个平时对我欢声笑语的小老太太，现在和我阴阳相隔，我多想再听她叫我一声乖宝儿啊，可是以后我再也听不见了。

    悲从心头起，我赶紧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师父曾教导我说，在灵堂上不能哭，尤其是自己亲近之人的灵堂，这样会让他们的灵魂得不到安宁，不能顺利过忘川，不肯喝下孟婆汤，更别说再轮回转世了。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杀了人还来祭拜，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上门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打断了我百转千回的思绪，我转身望去，只见志刚叔叔正在和大门外的一群人推搡着。

    那群人领头的我看着有些面熟，但是不太想得起来了，爸爸听到声音也赶忙起身，上前拉开了志刚叔叔。

    “清舟，这些人你认识吗？”我回过身问着白清舟。

    “姐，领头那个就是爸爸那天抓的那个人，被抓了之后就带着部下投降了，当了爸爸的狗腿子，奶奶就是被他们打死的！”白清舟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们，愤怒似化成了利剑。

    他不懂，爸爸为什么要留着他们，听见白清舟的回答我也没再说话。

    另一边。

    “志刚，你这是干什么！”爸爸拉开志刚叔叔，严肃的问道。

    “我干什么？我要赶走这群虚伪的小人！”志刚叔叔说完就要冲过去打人，但是被爸爸死死地抱住。

    “你他妈说什么呢！谁是小人！”另一边有人听见志刚叔叔这么说，也跳出来顺势就要打起来。然后爸爸的其他部下听到对面还有人不服，也冲进了人群中，两方人剑拔弩张。

    “够了！”爸爸也生气的大吼一声。两方人也安静了下来，全都把目光投向了爸爸。

    “这是我娘的灵堂，我不希望你们起什么冲突，志刚你也是，今天就当给我一个面子，算我这个当哥哥的求你。”爸爸说完顺势就要跪下，志刚叔叔赶紧扶住，然后转身不再说话。

    “张洪岩，你也是，你带着你的部下走吧，作为无产阶级战士，我可以接受你加入我们的队伍，但是作为人子，我不想在我娘的灵堂上看见你，你走吧。”爸爸转身又对另一队人说道。

    “老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强求了，是我张洪岩对不起你，你不让我们进去祭拜一下你家老太太，那我们就在门外了。”张洪岩也不想在这个节点搞出事情，只好想了个折中之法。

    “好。”爸爸也没有多说，转身继续来到奶奶的灵堂前，给奶奶烧纸。

    听着爸爸和志刚叔叔说话的语气，我就知道，门口站着的那个张洪岩，就是杀害奶奶的罪魁祸首，我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那人，记住了他的样子。

    “小姑娘，你就是老白的女儿吧？”张洪岩见我来了，就走到我的面前问我。

    我没有理他，看清之后，转身也走回了院里，张洪岩吃了瘪，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又退了回去。

    “连长，我们就这么被这帮人侮辱吗？”张洪岩手底下的士兵见到这种情况，凑到了张洪岩身边，悄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丝愤怒。

    “闭上你的狗嘴，你记住，我现在能活着带着你们来到这里，你就应该回家烧香拜佛了，你见过哪个老娘被杀了，还能这么平和的对待仇人的？”张洪岩说的时候还打了手下一个脑拍。

    那人也捂着脑袋，没有继续说话。

    “老张说的没错，那人我虽然没有深入交流过，但是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这人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汉子。”另一个声音也在旁边响起。

    “指导员，你也…”那个捂着脑袋继续问道。

    “没错，我服他，愿意在他的手底下做事，如果这个党派每个人都像他一样，那我们失败，是早晚的事，新华夏在他们手中，会比我们建设的更好。”指导员也继续侃侃而谈，似是感慨，也似是敲打。

    大家听完，也都默不作声，仔细的回味着指导员说的话，大家心里也都各自盘算着，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大家都已经麻木了，高层和四大家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作为底层，连汤都没得喝。

    而此时，院内的我，也愤懑地问着爸爸，“爸爸，他杀了奶奶，为什么你不杀了他？”语气中也在埋怨爸爸的无能与自己的不理解。

    “乖宝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不理解。”爸爸伸手搂住了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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