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拂晓，柔和的阳光斜斜的射进屋子里，客房的圆桌上摆放着一张银色的面具，我脑子迷迷瞪瞪，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这不是姬澈的面具吗？

    他，他取了面具？

    我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姬澈站在窗台前，青冥剑靠在他身旁的墙角上，留给我的就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后背。

    满头的白发在阳光下丝丝飘动着，身子也像是披上了一成薄薄的白纱，他微微偏过头，声音轻柔得很：“你醒了？”

    “嗯。”我嗯了一声，他的白发将他的脸遮了大半，即便是偏着脑袋，我也看不见他的脸，只是在白发飘动间露出的几丝间隙里，见着几寸如玉般光滑的皮肤。

    “你，你的面具？……”

    我想问他今天怎么不带面具了，却怎么也问不出来，话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也咽不回去，直在嘴巴里打着转。

    “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这张面具后面藏着的是怎样的一张脸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缓缓的转过身体，也许是我太想看到他的脸，总觉得他转身的动作太慢太慢，我的心也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迅速的跳了起来，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等到他的身子完全转过来面对着我的时候，我像是要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停了下去。

    “羽，羽华太子？”我膛目结舌，他的这张脸，居，居然同那羽华太子的脸一模一样？要不是他这一头白发，我险些把他当成了羽华！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两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他一身蓝衣，一头白发，笔直的站在我的面前，脸上带着那如春风一般的笑意，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看着我：“是不是对这张脸很眼熟？”

    我膛目结舌，咽下去好几口唾沫，“是，是很眼熟。”

    呆了一会儿，我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低低的问他：“你，你今天怎么不带面具了？”

    他笑着往前走两步，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银色面具，声音有些低沉，“人，总不能一辈子都把脸藏在面具后面吧？”

    他这话说的像是不着痕迹，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自打脸上长了龙鳞之后，便整日的遮着脸，从不以本来面目见人，我还真想像他说的那样，一辈子都把脸藏在面具后面，即便是现在脸上没有面具，但这张假脸，不就是另一种面具吗？

    不是我愿意一辈子都把脸藏在面具后面，而是，如果我以本来面目见人，估计好几条街的人都会被我吓跑。

    我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神，把脸藏起来，是我最好的选择。

    我咬着嘴唇低下了头，许是姬澈发现了他这句话说得不对，连忙转身安慰我：“有时候把脸藏起来，也不失于是种明智的选择，我不是也带着面具，才去截得你吗？”

    他的话，一点安慰的作用也没有起到。

    由于不晓得黑流星的那群杀手们什么时候就能追杀过来，姬澈说只能到了登桓之后才算安全，路途上耽误不得，用过早点之后，我们便启程。

    姬澈抓了一大把金子丢给那个店小二，“小二哥，这里距离银江还有多远？”

    “银江？”店小二得了大把的碎金子，激动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都堆成褶子了，弯着身子乐呵呵的对姬澈说道：“不远了，往东不过十里路就是银江渡口，那里可是我们离桑城最为繁华的地界了，每天往来那里的各国船队多得数不清，客下可是要去银江渡口？”

    姬澈右手撑在桌子上眯了眯眼睛，缓缓说道：“不，你帮忙给找条船，停在银江渡口下十里，另外看这天色，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再给添把伞。”

    “下雨？”店小二偏着身子朝门外望了望，这晴空万里和风拂煦的，下雨？

    他龇着牙笑道：“客家，这天，也不像是要下雨的天啊？……”

    姬澈的脖子直了起来，瞪了那店小二一眼：“怎么？这碎金子不够么？”

    店小二赶忙说道：“够了够了，就是买下这家店都有富裕！小的马上去办，马上去办！”

    店小二满心欢喜的跑了出去，我朝姬澈的位置挪了挪，阴着语气问道：“你不是说身上的银钱不多了吗？那你哪里来的这许多金子？”

    他眯缝着眼睛打量了我一眼，哼了一声：“我还弄不来几个钱？”

    我一愣,觑了他一眼：“你，你昨晚不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姬澈不悦的转过头：“我是个杀手，不是飞贼，我只会杀人，不会偷鸡摸狗，也不会打家劫舍。”

    我皱着眉头问：“那你昨晚上出去转一转的意思是？……”

    “赚钱！！这以后的千万里路，没点盘缠怎么行？”

    我：“……”

    店家小二得了不少好处，办事的效率自然是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又满面春风的立在我和我姬澈的面前；“客家，一切都安排好了，这是你要的伞，出自离桑城里制伞的大家，是一把十二竹骨的油纸伞，你看看，可还如意？”

    姬澈放下茶杯接过店家小二递过来的伞，白色的伞面上画着黑色的梅树，梅枝上开着几朵粉红的桃花，我画画的技艺还过得去，这梅枝画得苍劲有力，布局也极为巧妙，只是那梅花看样子只是用朱砂点了几下，这算是个败笔，但一眼望去，却也很赏目。

    姬澈看了两眼，点了点头，店小二从怀里掏出半捧金子对着一脸笑在姬澈身旁说道：“客，客家，这，这余下的金钱，你，你……”

    姬澈无奈的摇头，笑道：“留给你了，以后也开家客店，记得多备空房，免得到时候没得住了，她又来耍横！”

    姬澈的目光转向我，我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沉了下去，鼻子一哼将脸转到一旁，不理他。

    青石巷里弯弯曲曲，曲折得很，虽然日头照的明明亮亮，但两旁的木房屋密密，挡住了阳光，曲径通幽是这条巷子给我的感觉。

    我抱着油纸伞走在青石小路上，姬澈一手拿着剑，一手牵着我，不时跟我谈论谈论这家木屋建造如何，这家店面中卖的玩意儿是何出处，好不容易走出巷子，来到城门口，眼前豁然一亮，山水青青，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闲散的云朵，四月的春风拂过脸颊，带来阵阵清香，心情刹时间舒悦开来。

    我们沿着一条向东的小河边往前走，姬澈这才跟我道明这段路程：“银江流经韩黎两国，只在韩国境内擦了个角落，我们沿着银江顺流而下，不过八九日就能进入黎国，比走陆路快不少。”

    我看了他一眼，他好像对这各国的封地地理清楚得很，我因从来没有出过晋宁城，对这些完全不了解，浅显的来说，就是个路痴，我很佩服他这么识路，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崇拜。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是走完了这十里路，到了银江渡口下十里，涛涛银江水宽阔得很，对岸的青山只能见着极为模糊的轮廓，这条江面，够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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