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

    身后传来一声低吼，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都不可能视而不见的事，细细算下来，有两件，第一，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偷男人，第二件，自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偷男人。

    其实在龙浔的心里很明白，钰磬心里并没有自己，而他这个人在感情这档子事上一向都很寡淡，似天生与情爱不沾边，而但凡是有点脾气的男人，发现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面前如此都是接受不了的，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我待你也不薄，可你这贱人为何如此对我？”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钰磬真真爱着的那个人是龙炎，这一点龙浔心里更是明镜，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在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且在自己即将功成之际，这无疑是在龙浔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十三娘细手攀上龙炎掌心，雪白手掌顷刻之间被鲜血染红，她抬眼看着他，问：“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

    龙炎看着他，面无表情，“你不该回来。”

    她忽然紧紧的保住龙炎，“我已经走了一回，别再赶我走。”

    一声叹息响在头顶，小小的身躯被更紧的搂住，脸颊上似有泪水趟过，是龙炎的眼泪，她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此刻他所有的感受，她抱着她，就像抱住了整个世界，他的头抵在她的肩上，“傻子……”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那样微不足道，似顷刻之间沧海化作了桑田，她想就这样陪着他，永永远远的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可现实却不允许。

    龙浔这一颗祸心藏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他隐忍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要完完全全的击败龙炎，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弃？

    这一场决斗是龙浔提出来的，他既然想要完完整整的击败龙炎，那么这最后的一刀必然是要自己来完成，这样的对决龙炎没有选择放弃的权利，如今的局面已容不得他有任何的选择。

    人群四散而开，为他们腾出一片空地，钰祯抱起跪坐在地上的钰磬，怒目瞪了十三娘一眼，退到木栏之后。

    剑影掠过，龙炎与龙浔之间的交手每一剑都是直攻要害，谁都没有丝毫的留手，全然是搏命的打法，强横到极点的剑气将山洞砍得尽是深深剑痕，龙炎的剑法十三娘是见识过的，若是在他全盛时期，绝对不会在龙浔之下，但是在四神杀阵之中，龙炎已经耗费了十年功力，单单只是这一点，龙炎就已经处于劣势。

    剑影连连，巨大的山洞之中已经遍布剑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二人的决斗之上，独独有一人的眼神一直怨毒的看着十三娘，这个人就是钰磬。

    龙浔和龙炎之间的决斗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从最初的雷霆之势变为拉锯战，二人似乎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十三娘的眼神是何等的明亮，他已经发现，龙炎有些体力不支了。

    心里担心得不得了，但是她却不能下去帮他，十三娘心里明白，如果自己出手帮龙炎，那么局势就会瞬间急转直下，所有人的刀剑瞬间就会齐齐的对准自己和龙炎。

    一声碎裂声响，所有人脸上震惊之色顿起，龙炎手中长剑已被龙浔一剑斩断，凶猛的一掌带着磅礴劲力狠狠的击在龙炎的胸口。

    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龙炎一口鲜血撒满长空，身体倒飞而起，坠入洞底。

    “结束了！”钰祯低头看向怀里的钰磬，“妹妹，你的梦也该醒了！”

    “龙炎！”

    “妹妹！”

    一个飞身跃下，身体朝着急坠的龙炎直飞而去，几乎是同一时间，钰磬和十三娘径直跳入洞底，只不过，十三娘是冲龙炎去的，而钰磬却是冲十三娘去的。

    十三娘接住龙炎，落入洞底，身后利剑划破长空的声响已近在咫尺，在那一瞬间，仿佛所有人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我看到龙炎用力的推开十三娘，我看见钰磬那无比狰狞的面孔，我看见钰祯与龙浔那无比震惊的眼神，时间像是在这一刻放慢了速度，锋利的剑尖一寸一寸慢慢的刺入龙炎的胸口。

    “不要……”

    谁发出了这一声撕心般的绝望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之中如闷雷一般的回响，剑锋刺进血肉里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楚，淹没了所有，天，灰了下来，像是一滴黑墨滴进清水之中，重重黑雾逐渐吞没了龙浔和钰祯，空余那方寸之地绽放出点点光阴，我知道，这是十三娘的意识改变了幻境。

    “你的梦，该醒了吧？”

    龙炎看着如同丢了魂魄一般的钰磬，“姑姑，该清醒了吧？”

    “不，不……”

    苍白如纸的脸，溃散的眼神，我发现钰磬握剑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她双目死死的瞪着刺进龙炎胸口的长剑，赫然一下将剑拔了出来，丢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不，不，这不是真的！”她急忙朝龙炎身上扑去，却被十三娘一巴掌扇开，“滚！”

    她双手捂住龙炎的伤口，声音颤抖且急切：“龙炎，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涛涛鸿蒙之气如决堤洪水无止境的从双手涌出，却怎么也止不住涌出的鲜血。

    “十三娘，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赶忙，“我应你，我应你，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应你！”

    “好，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呢。”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满是鲜血的手艰难的抚摸上她的脸颊，拂去她眼泪的泪渍，“谁让你哭的？这么一个泪人哪里好看？”艰难的想要坐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一双血红的薄唇一寸一寸的朝自己挪近，却在将要吻上她唇角的时候，那一双沾满鲜血的手一寸寸的滑落下她的脸颊，一双赤目柔柔的看着十三娘，“这辈子有了你，什么都够了……”

    这是他留给十三娘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滔天的烈火如决堤的洪水，顷刻之间吞没了所有，在无尽烈火之中，一个声音不甘的响着：“龙炎死了，我要你们所有人为他陪葬！”

    一遍一遍，钰磬的声音从不甘心的嘶吼变成深沉的绝望，逐渐的沉弥，熊熊火焰将一切灼烧成劫灰，在那无尽的焚火之中，十三娘如木偶一般抱着龙炎，怀里的那个人，他有着细细的睫毛和浅色的唇，长长的黑发挽进玉冠里。

    虚幻的梦境如碎裂的镜片，一块一块的崩坍，碎裂，如一片片飘零在暮色之下的纷纷紫荆花，随着那一声声回响在心底最深处的声音，逐渐的，散做了虚无。

    这辈子有了你，什么都够了。

    十三娘。

    我不知道让她想起这些到底算不算好，她执着的想要去想起来的东西，也许她清楚的知道那可能并不美好，但她依然在不舍的追寻着，只为了那一个她一想起来心就会微微作痛的人。

    眼睫似有千斤之重，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前，是十三娘颓然神色，面前那巨大的幻瞳之眼正在逐渐的溃散，那幻境之中的熊熊业火透过苍茫天际，一缕一缕化作了泡影。

    姬澈过来搀住有些站立不稳的我，我身体一软，顺势倒在他膝间，苍苍白发曜着天光，柔柔的晃在眼前，“叶凝，还好吧？”

    温润的声音响在耳畔，柔柔的带着沉沉关切，听得我有些晃神，微微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一切还好，无需担心，又转过脸去看身前的十三娘，她已然从幻景之中抽身回了神，清冷的脸如一张白纸，颓然到绝望的眼神里，逼出深深凄然。

    “龙炎。”

    她唤着这个名字，轻轻的声音带着无尽苦楚，随着两行清泪，兀自低落尘埃，无尽废墟里，那一道娇小柔弱的身影，看着令人心口一阵阵的疼。

    她看了我和姬澈一眼，抹去脸颊泪渍，抬眼看天，像是要在那灰沉的苍穹之上找到些什么，有或许是不想再让眼泪流下来，竭力想忍住自心口最深处涌出的伤痛，原来是那么的难。

    她缓缓转过身，碧绿的裙摆舞曳在风中，那一双赤足上带着的银铃，随着她的脚步发出铃铛声响，叮当，叮当，似响在心口，又似响在无边的天地间，她的身影，在我和姬澈的目光中渐行渐远，像走进一场镜花水月的幻境里，失神的脚步，轻灵的声响，在重重野风之下，消失在莽莽废墟。

    “她要去哪儿？”姬澈问我，我抬眼看了看他近在咫尺的脸，掀开几缕掉在我眼角的白丝，“我想，我知道她去了哪儿，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他将我从地上扶起来，目光温柔的看着我：“好地方还是坏地方？”

    我微微一怔，“你觉得呢？”

    他淡淡一笑，“龙炎的墓地，可算不得是好地方！”

    我一惊，“你居然知道？”

    他将我打横抱起来，“连你都能想到的事，我会想不到？”低下头来看我，“听话点儿，身子虚弱成这样，别乱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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