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姬祁学艺，这的确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不用集体背书练剑，不用每天例行的晨练，见着师父也不用行礼问好，姬祁说，人不能一板一眼的去活，要学会变通。

    因此，在姬澈和羽华的童年里，虽然并没有多大的欢乐，但是过的也很惬意，当然了，即便是王族世出之子，也逃不开姬祁别出心裁的栽培，每天负重除草翻地挑水浇地劈材，是谁也逃不掉的功课。

    当然了，只姬祁一家也没有那么多良田可以每天翻地除草，也没有那么多的材够劈，但是，登桓山外的村子里，有的是木材良田等着他们。

    姬澈的那间红房子那时候还是姬祁的住所，不过不像姬澈现在这么冷清，一个大老爷们儿带着四个小不点住在一起，既热闹，又很磨人，那时候绮晋很小，是个胆子小到了极点的小姑娘，什么都怕，模样长得很乖巧，活像一个瓷娃娃，可是……

    她是个孤儿，是姬祁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儿，绮晋这个名字还是姬祁给她取的。

    最磨人的就是绮晋了吧，我是这样认为的，在姬澈的述说里，这是一个胆小却很要强的女孩儿，有一回晚上，天色很黑，登桓山里一片寂静如死，宵夜的时候，绮晋多喝了几碗鱼汤，夜里被憋得极了，不敢一个人出去解决，又不好意思叫姬澈羽华这两个男孩子陪她一起同去。

    楚玥虽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楚玥是这里的大小姐，绮晋自觉自己地位卑微，怎敢叫醒大小姐陪自己去如厕？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但是她藏得很好，第二天天明的时候，绮晋起得最早，早早的就把自己的脏东西拿出去洗了，她已经足够的小心，但是还是被姬澈发现了，姬澈在这几个小孩子之中是最懂事也是心智最成熟的一个，他贴着绮晋的耳朵根子跟她讲：“你以后要是夜里害怕一个人如厕，你可以叫上我。”

    绮晋一听，拧着自己浆洗好的衣物，飞一般的跑远了。

    随着时间的流失，逐渐的，两年之后，姬祁开始教授他们一些简单的剑术，姬澈和羽华在这四个人中，悟性是最高的两个，姬祁教他们什么，他们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自个儿再耍两下之后，即便不能做到神似，但形似已不在话下，羽华性子开明，又很机灵，很容易跟人厮混在一起，在这地方人缘很好。

    可是姬澈就不同了。

    登桓山的规矩是什么都要靠自己，这一点姬澈执行得可谓是不折不扣，锄地，挑水，劈材等等，每一件事他都做得勘称完美，不会有一丝一点的偷奸耍滑，羽华既然是这里人缘最好的一个，那么，很多事自然就会有很多的朋友来帮忙了。

    绮晋学东西不行，一个极普通的剑招学起来也要花费比姬澈和羽华多出几倍的时间，但是绮晋虽然悟性不行，但是恒心很足，剑练得很勤，也很刻苦。

    姬祁将绮晋捡回来，只是不想她饿死在外面，以姬祁的本事，自然是知道绮晋在剑术这一门里不会有多大的造诣，因此，对于绮晋，姬祁并没有花费什么心力去调教。

    羽华是个滑头，他知道绮晋练剑不行，但又很想把剑练好，他每天负重锄地浇水，偶尔做做还能有几分新鲜感，一直做下去的话，又很枯燥，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偷懒的机会，师父不是对绮晋不怎么上心么？那自己就对她多上心上心。

    他和绮晋之间达成了一个约定，自己每天抽出三个时辰的时间教授绮晋剑术，而作为自己传剑的回报，绮晋需得为羽华锄地挑水劈材顺带洗一洗脏衣服什么的。

    楚玥指着羽华的鼻梁嚷道，“羽华师兄偷懒，你总是欺负绮晋师姐，我告诉我爹爹去！”

    “你要是敢告诉师父，我们就把你绑了，扔到龙城去喂狼！”转头看向姬澈，“哥哥，你说是不是？”

    姬澈扛着锄头，看了看脸颊挂了两颗泪花的楚玥，又看了看在一旁低头不语的绮晋，摇了摇头，“你要绑你绑，我不会帮你的。”

    扛着锄头就回去了。

    楚玥害怕羽华真的把她绑了丢到龙城里去，还真的就没把羽华的荒唐事告诉姬祁，她出生在登桓山，知道那里有什么，龙城是登桓山的狼穴，连一些身手极好的大人也不敢靠近那里，姬祁为了不让楚玥不懂事的跑到那个地方，就给她讲了一个很吓人的故事，好让她对那个地方产生畏惧，不再靠近那里。

    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猎人独身一人跑进了龙城里，好几天都不见回来，村子里的人担心，就叫了两个人进入龙城里去找找看，结果进去的人又没有一个人出来，大家都怕了，就不敢再去那个地方，就在城外的断崖顶上等。

    晚上的时候，登桓山很安静，一切都陷入了沉睡，守在断崖上的人们点燃了篝火，继续监视着那一座死城，但是人总是会累的，上半夜的时候还有几个扛得住，到了下半夜困意袭来，一个个的就全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他们发现有无数的狼将他们完完全全的给围了起来，就像是被这群饿狼包了饺子，慌忙之中那些人就对群狼发起了攻击，可是几个人那里是一群狼的对手，三两下之后，他们就被群狼啃得就只剩下骨头渣渣了。

    之后村子里的人再去了那里，从无数的饿狼嘴中将那些碎尸一块一块的捡了回来，因为慌忙，路上掉了不知道多少，说不定拨开一片荒草，在草根里就能看到一个被咬的稀烂的血淋淋的人头。

    这一小段恐怖的小故事在楚玥的幼小心灵里留下了抹不掉的伤疤，有时候夜里做梦，都会梦到这样一个场景：在一片漆黑的草原之中，有一片废墟荒城，一头体型巨大的饿狼面带凶光的看着自己，嘴里还叼着一个被咬得稀烂的人头。

    故事也许在大人们看来并不惊悚，但是对于不过三四岁的楚玥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凭借着自己杜撰出来的故事，姬祁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无论如何，小楚玥都不敢靠近龙城了。

    这个故事，姬祁也对绮晋还有羽华和姬澈讲过，当然，姬澈和羽华对于这个故事都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丝毫没有受到一点点的影响，显然男孩子对于这些都很大条。

    但是楚玥和绮晋，着实被这个故事吓得不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一听到龙城这两个字，就会浑身冒冷汗。

    事情即便是这样，可依然还是没有逃掉泄密的命运，羽华偷懒的事很快就东窗事发，小羽华被姬祁夹在咯吱窝下，扒下羽华的裤子对着他那白嫩嫩的小屁股一通狠抽。

    小羽华也是个硬汉，屁股都被打红了也没哼一声，姬祁下手有分寸，打了几下之后也就不打了，将羽华朝地上一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这小屁孩儿如何做徒弟都还没有学会，就想学如何做师父了？”转头看向姬澈，问道：“阿澈，这事情你知道吗？”

    姬澈老实的点头，并说明了事情的经由。

    “看来你们这几个这两年也长了一些本事，连龙城都不怕了，也好，那你们几个，就去那里去观赏观赏。”

    所有人几乎同时脸色一白，被打的羽华从地上爬起来，抱住姬祁的大腿，“师父，就我和哥哥两个去观赏观赏好了，两位师妹就不必了吧。”

    姬祁拉着羽华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拧了起来，像是看一只被自己提起来的小猫一样：“为师相信你的本事，会护住两位小师妹周全的！为师很安心！为师做好热菜热汤，等你回来。”

    手一松，羽华刚刚才被打了一通的屁股直直的坐在了地板上，一口冷气吸得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羽华紧咬着一口奶牙，一双眼睛瞪的滚圆，“谢，谢师傅做饭为我们送行！我们吃饱了一定好好观赏龙城，回来向师父禀报观赏成果！”

    姬祁已经上了楼，一听羽华这句话，脚步顿了顿，声音因压着怒火变得有些喑哑，“回来再吃！”

    目送着姬祁消失在楼梯口的拐角，羽华小小的身子一下就软了下去，乖巧懂事的绮晋伸手要去拉他，却被他撇开了，“不用了，屁股疼……”

    楚玥站在一旁，一脸娇怒的看着羽华，“打你的时候你不知道喊疼……”

    羽华双手撑在地上，先把屁股撅高了，然后在费力的直起身子，看着楚玥，得意道：“你老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啊？我要是叫出声，今晚上我就只能趴着睡了。”

    他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忽然就是一股庞大的力量直直的拍过来，四个人被这股力量掀起，直接翻出了房门，羽华的屁股又在泥巴路上摔了一下，这一回他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屁股在地上滚了几滚，哀嚎了几声。

    小楚玥在一旁看的笑了起来，“就数你倒霉，每次都要屁股先着地！”

    绮晋一听这话，也害羞的笑了起来，朝羽华问道：“羽华师兄，你还好吧？”

    羽华腾出一只手来，摆了摆，“小师妹别笑，得亏你师兄是屁股先着地的，要是脸先着地了那还了得？”

    面对他们的说笑，姬澈倒是显得极为寡淡，既不笑，也不恼，走过去拍了拍羽华的肩膀，说道，“走吧，去龙城。”

    在这里生活的人，虽然大多都没有去过龙城，但是对于龙城坐落何处却都很清楚，在登桓山生活的这两年，他们都很清楚了。

    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走山路自然走不快，草都有他们人那么高了，姬澈和羽华在前面为绮晋和楚玥开路，路上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草太深很容易迷失方向，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傍晚的时候，起了细细的山风，西凤刮过山林，树叶沙沙，青草掀起绿浪，四个小孩儿站在微微起伏的绿浪里，如置身一片绿色的海洋之中，一路过来的辛苦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姬澈爬上一块山石，朝四周看了看，红红的落日正在西沉，很快天就会黑下来。

    姬澈从山石上跳下来，看了看其他三人，“不能再走了，我们要在天黑之前找个地方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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