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人群之中,时不时瞥一眼身旁面色阴沉的姬澈,另一侧的司徒安看围在篝火旁跳舞的女人们看得入了神,对于姬澈冷面神君的姿态,他所表现出现的淡漠,令我折服。
整场宴席下来,我都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场面,想和司徒安说说话,打开这尴尬的局面,尝试了几回,他对我的搭讪,都很敷衍。
再到后来,我也不再自讨没趣,既然你们都要做出这样的姿态,我也无可奈何,那就大家都沉默,保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感吧。
已不记得我们究竟是何时离开的那里,只知道,那一晚姬澈喝了很多的酒,司徒安一直看着跳舞的女人们,活宝一直在逗着沐沐,而我,一直左右为难的坐在那里。
回去之后,姬澈并没有回他的红木楼,而是住在了司徒安那里,第二天的时候,也没有离开,第三天,也没有。
司徒安的房子离我这里很近,我站在屋外的坝子里就能看到他家,自打姬澈住进司徒安那里之后,这两个老男人在屋外的桃花树下支了一张矮桌子,拉了两张躺椅,整日摇着蒲扇,泡着茶水,聊着天,聊累了,就拿蒲扇盖着脸,躺在躺椅上,呼呼睡了。
日出日落,每日都能见到他俩,不是在泡茶聊天,就是在水塘子里钓鱼,这俩人钓鱼的本事实在是好到没话讲,一上午能钓上整整一笆篓,然后送两条给我和沐沐,当然,还不忘给那贼孩子活宝送过去一点。
自打姬澈住进司徒安的房子里之后,活宝明显变得安分了很多,规规矩矩的,倒是让我很不适应。
活宝搬过来和我做了邻居,免不了也要日日与姬澈相见,这让他很痛苦,他最忌惮的是姬澈,最臣服的那个人是沐沐,整日受这两个人的约束,他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半个月,那一天上午,我和沐沐在浆洗衣物,抬头一眼就看到一身水蓝长裙的楚玥火气冲冲的跑到司徒安家,一声不响的在姬澈的躺椅边站着。
姬澈和司徒安似乎都已经睡了,并没有察觉到楚玥的到来,而楚玥,也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吵醒他们,只是站一边板着个脸,冷冷的看着脸上盖着蒲扇的姬澈,像是个木头桩子似得一直站着。
沐沐看到这局面,担心要出什么乱子,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咬了咬牙,楚玥这副脸色即便我隔得老远,也能感觉到凌冽的寒意,这个时候,我可不想去触眉头,就摇了摇头,沐沐依然显得不安心,说如果我不好意思去的话,他可以叫她家的玉燕过去瞅瞅。
我给了她一个脑崩儿,“楚玥现在这怒气冲天的样子,哪里是能惹的,你要是不想做寡妇,你就让他去吧。”
沐沐揉着被我敲疼了的脑袋,嘟着嘴巴一脸的委屈模样。
楚玥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当我和沐沐把所有的衣物浆洗好了端回家里之后,她也没有动弹,而姬澈和司徒安,似乎,也没有醒过来。
“他们可真能睡的,这么冷的眼神他们居然都感觉不到。”
我在阳台上晾晒衣物,活宝见沐沐在做活也一个飞身跳上楼来帮忙,听到我那声嘀咕之后,就轻轻说道,“妖精怎么可能睡得这么死?姑奶奶,你也太小看他了,别说是他在睡觉,就是被打昏了,在这样冷的眼神下,他也醒了百十来回了,他要是这点警觉性都没有,还做什么杀手,还做什么登桓山的尊主?还值得老子一声妖精叫他好几年啊?老子早一棒子弄死他了。”
“至于小安安嘛……”活宝砸了砸舌,“他奶奶的可能真睡着了……身子够虚的啊,得整点鸡屁股补补!”
“行,那找鸡屁股的事,就交给你了。”我收拾好木盆就往回走。
“成,我去村子里看看那家有剩下的鸡屁股,要是没有的话……”他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愁苦和纠结。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将被风吹乱的几缕青丝勾在耳后,问他,“没有你要怎么办?”
“我给她熬一碗鲫鱼汤吧……”
我噗嗤一声笑开,“当心他虚不受补……”
正午的时候,我和沐沐在坝子里清理早两天司徒安拧过来的两条大鱼,打算中午煎着吃,活宝自然也在一旁帮忙,当鱼清理到一半,目光习惯性的朝司徒安那里望过去,发现躺在椅子上的姬澈正缓缓的将盖在脸上的蒲扇取下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端起冷茶喝了一口,然后朝阴冷异常的楚玥看了一眼,慢条斯理的离开了。
楚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跟上去,脸上依然是一派幽深的寒意,在路过我这里的时候,姬澈没有任何的停留,楚玥也没有,只是楚玥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瞥了我一眼,那眼瞳之中,全是敌意!
这场面太过诡异,活宝和沐沐当场就懵了,半响,才听到活宝悠悠然的声音:“妖精这是寻花问柳被媳妇儿抓住了吗?怎么狼狈成这样……”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踹了他一脚,“今天中午没有你吃的份!”
咆哮一般的声音才落下,却看见司徒安从那躺椅上慌慌张张的爬起来,额,也许说是他滚下来的更为恰当一点,差点没把茶座都给掀翻,蹲坐在地上抱着茶壶一直喝了个底朝天才放下,手都是抖的,不停的捋着胸口,脸上苍白得简直渗人,“我的老天,吓死宝宝了,吓死宝宝了……”
活宝身子一飘,出现在司徒安身边,将他搀起来,问他,“你这老不正经的怎么被吓成这样了?”
司徒安咽下去两口唾沫,活宝以为他还要喝水,就去水缸里有舀了一瓢过来,掰开司徒安的嘴巴就往里面倒,一边倒,一边还发出一连串的怪叫声:“灌死宝宝了,灌死宝宝了……”
司徒安将活宝一脚踹开,一阵猛咳之后,喘着大气唏嘘道,“这女人发起火来,方圆数百里都是危险地带啊,你说我这处在中间地带的,没被吓死就是祖上庇护了!”
活宝被司徒安踹疼了,蹲在地上直揉肚子,痛苦道,“老子没被你踹死,就是祖上积德了,老子没骂死你,就是嘴上积德了……”
司徒安从地上捡起蒲扇,扇了两下,在抹了抹满满一额头的冷汗,“登桓山这回要出大事了,比你忽然间要做饭出的事还要大!”
活宝还在揉肚子,目光却看向我身边的沐沐,“大事?难道是我媳妇有了吗?我记得我们还没圆房啊……”
沐沐捂着脸跑开了,司徒安大叫一声“死远点!”又将活宝踹飞了。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都没见到过姬澈,想着那日楚玥目光森寒的模样,心里总是感觉到不安。
司徒安似乎看清了我的心思,端着一碗面条一边吃着一边朝我这里走来,想起以前在他吃东西的时候都会说的那一句叶姑娘要不要来点儿的话,就赶紧退了两步,“你自己吃吧,我不要来点儿,一点点也不要……”
司徒安巴巴的看着碗里的面条,愣了半响,“我自己吃吧。”刨了一口继续道,“我把阿狼从山里带回来了,下午你就可以拿阿狼做挡箭牌,去他那里看看吧。”
他的声音才落,就听到一声狼嚎从司徒安的屋子里传出来,然后,就看到阿狼一阵小跑朝我这里跑来,扑进了我怀里。
我抚着它的毛发,问它,“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它在我怀里蹭了两下,还用舌头舔了舔我的脸,轻轻的在我耳边吼了一声,不好意思,狼语我一句也不会,不知道它说了什么。
“大小姐不大喜狼,自从雪狼住进那栋红木楼,成了这里的尊主之后,阿狼几乎都住在山里,在他还没有住进那间房子之前,阿狼和他是形影不离的,那时候他们俩就像一对双生的影子,他不管走到哪里,做什么,都会带着阿狼,这登桓山上,不知道有多少美人羡慕阿狼。”
说着,将手里的面条递到阿狼面前,“来,你要不要来点儿?”
阿狼只是看了那碗面条一眼,一双蓝色的眼眸之中露出一分不屑的模样,然后就钻进我怀里乱蹭……
尴尬到了极点的司徒安简直都要石化了,将面条收回来,落寞的转过身,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朝他住的地方走去,“没关系,我自己吃,我自己吃……”
听得我那个心酸啊……
我很想去看看姬澈,但是一直没有即顺当又合适的理由,现在,有了阿狼,我就算是有了借口,我可以对姬澈说阿狼想你了,我带它过来看看,解一解它的相思病。
下午,我就迫不及待的带着阿狼朝姬澈那里奔去,却在他家的大门外,听到里面楚玥戚戚然的声音,“听说你带她去过龙城了?”
屋子里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
良久,楚玥的声音再次传出来,“画得真好,这里是银江吧,烟雨迷离雾岚岚,满江烟雨一船渡,你把她抱得这样好,伞打得这么稳……”忽的一声冷笑,“我求一副丹青求了你整整一年,还当个宝贝似得挂在书房里,可这样一副珍品绝作,你为何要藏起来?”
屋子里依然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
“我守了你多少年了?十年?十五年?二十年?”
“没那么久。”终于听到姬澈平静的声音,“我答应过师父,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不需要!”
窗口忽然有什么东西飞出来,伴随着楚玥低低的泣音落在我脚边,“又是父亲……”
那是一幅水墨画,我再熟悉不过的场景,银江的那一场烟雨霏霏,那小小的乌篷船,那朱砂点做桃花的素白油纸伞,还有姬澈写在空白处的那两句题词:微微灼色雾迷离,一江烟雨只见卿……
画里,他抱着熟睡中的我,隐在无尽的黑暗和雾色里,有撑着的伞,细细的雨,有他嘴角那一抹最美的笑。
眼角不知为什么有点模糊了,姬澈音色平平的声音将我从回忆拉回现实,“我只有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
听到楚玥极力想压制的怒吼:“绮晋师姐你没动过心,我也没让你动心,为什么她就能?她凭什么?”
许久没有听到姬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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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梦回,情逝,人不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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