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孟漓川附在她耳边，极尽温柔地安慰，“我在，我一直在……”

    不知哭了多久，邱闻终于回来了。

    “找到了！”邱闻大汗淋漓，“孟总，南总助，找到了！”

    南奚迅速站起来：“在哪？”

    邱闻却一言难尽地说：“在城郊墓园。”

    南奚来不及多想，得到地点就往外跑，孟漓川立刻跟上。

    孟漓川开车出来，南奚拉开车门坐上副驾，一脚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般往城郊墓园赶。

    孟漓川的电话还通着，邱闻在汇报没来得及说完的信息。

    “呦呦目前没事，很安全。”

    一句话，让南奚猛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陡地松懈，以至于她感觉大脑都有种缺氧后的昏沉感。

    “然后呢？”孟漓川问。

    “我调查了那个女人的去向，发现她拉着行李箱出去后没多久，就在另一条街把呦呦放出来了，呦呦的状态看上去……很雀跃。”

    孟漓川眉心隆起：“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但是我确定了呦呦的位置以后，就立刻安排人赶过去了，估计马上就能找到人。”

    “做得好，”孟漓川说，“有消息再及时沟通。”

    “好的。”

    挂了电话，孟漓川分出一只手，握住了副驾的南奚。

    “别担心，邱闻说了没事，孟家的人已经先一步赶过去了。”

    然而南奚的心还是没能放到底。

    “那个女人是谁？”南奚一脑袋乱麻，“为什么要带呦呦去墓园？”

    墓园。

    南奚从小到大只接触过那里一次，是在许砚去世以后。

    身为许砚留在世上的未婚妻，南奚要操持的事情很多，再加上心力衰竭，所以南奚对墓园的印象并不好。

    很快，车子停在墓园门口。

    邱闻安排的保镖已经等在这里了，见孟漓川来，立刻迎上来。

    “孟总，呦呦小姐在里面。”

    南奚二话不说往里跑，孟漓川落在后面，问道：“谁带呦呦来的？”

    保镖低下头：“是刘文秀。”

    孟漓川的脚步猛地顿住：“你说什么？”

    —

    南奚一刻不停地往里跑，边跑边喊呦呦的名字。

    终于，在前方被一众黑衣保镖包围的位置，南奚看见了人群正中间的呦呦。

    可随即，南奚的脚步刹在原地。

    呦呦没事，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站在许砚的墓前。

    刘文秀坐在地上，把呦呦往前带，指着墓碑上的照片对呦呦说：“孩儿啊，快叫爸爸。”

    呦呦瘪着嘴，眼眶通红，不愿开口。

    刘文秀又哭又叫：“这可是你亲爸爸啊！我可怜的孙女，你爸爸为了救你妈妈，死的早，你妈那个狠心的女人，竟敢叫你流落在外那么多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奶奶……”

    “你住嘴！”

    南奚一把夺过呦呦，放在自己身后，朝刘文秀大喊：“你不许靠近呦呦！”

    刘文秀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幕，也不恼，还是瘫坐在原地，看见后面孟漓川正在走近，她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我是她奶奶，我今儿就是带她来认祖归宗的！我凭什么不能靠近！”

    南奚：“你不是！”

    刘文秀眼角余光始终不离孟漓川，继续叫嚷：“怎么不是，你敢说，这丫头不是你的女儿吗！”

    南奚忽然卡了壳。

    沉默间，孟漓川已经走到了南奚身后。

    呦呦扯了扯南奚的衣摆，怯怯地说了一句：“妈妈，我怕。”

    孟漓川定住脚步。

    刘文秀癫狂大笑：“你听见了吗，她叫你什么？你还敢说她不是你的女儿！”

    南奚牵着呦呦的手，给她力量。

    “是，呦呦是我的女儿，可你不是——”

    刘文秀猛地打断她：“孟总，你可听见了！这一大一小都承认了！”

    南奚像是个被雷劈了一般，浑身僵硬。

    刘文秀嘴角一咧，拍拍屁股站起来，对孟漓川说：“我没说错吧，这丫头就是南奚的女儿，是我的孙女！所以我今天带呦呦来认祖归宗，有错吗！没有！”

    一阵吵嚷过后，是可怕又漫长的沉寂。

    墓碑上，许砚的照片在上面，含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良久，孟漓川的声音响起，不辨喜怒：“光天化日之下，用非正当手段带走一个孩子，你有什么话，就跟警察去说吧。”

    刘文秀显然没想到，她都这么说了，孟漓川竟然不是发怒质问南奚，而是先拿她开刀。

    “凭什么！”刘文秀不服，“什么陌生孩子，这是我亲孙女！警察来了也管不了家务事！”

    刘文秀又倒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孟漓川不耐道：“把她带走。”

    立刻有几名保镖上来，架起刘文秀把她拖走了。

    刘文秀仍旧不甘心，叫骂声一直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

    墓园终于回归原本的宁静。

    南奚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心脏仿佛破了个口子，呼呼灌着冷风，吹得她全身麻木。

    呦呦仰头看着她：“妈妈，你的手好冰啊。”

    “呦呦。”

    是孟漓川的声音。

    他唤呦呦时，还似平常那么温柔。

    和刚才发落刘文秀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呦呦犹豫片刻，松开南奚走向了孟漓川。

    孟漓川蹲在地上，捏了捏呦呦的胳膊，简单检查了一番，确认呦呦没有受伤。

    “这里凉，你先跟保镖叔叔回车上去，我和……”孟漓川停顿片刻，“我和你妈妈，等会儿就去找你。”

    呦呦回头看了眼南奚，她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好吧。”呦呦说。

    孟漓川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兔子玩偶，递给呦呦，呦呦这才高兴了点，跟着保镖走了。

    一众人都离去，许砚的墓前，只剩下孟漓川和南奚。

    他们三人上次这样单独待在一起，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孟漓川的视线定在南奚的背影上，山间的风一吹，眼前这道纤弱的身影晃了晃。

    孟漓川不动声色地站在风口处，开口时，风把他的声音送到南奚耳里。

    “呦呦，是你的女儿。”

    肯定的句式，南奚嗯了一声。

    “那……是许砚的女儿吗？”

    孟漓川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忐忑地试探，忐忑地等待一个答案，就像站在万丈悬崖边。

    是，或不是。

    孟漓川静静等待着宣判。

    过了很久，很久。

    南奚说：“是。”

    砰——

    孟漓川听见自己从万丈悬崖坠下，血肉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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