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着迷于水怜幽提及的种种逸事,一时反而忘却自己被她所掳,师父和师姐们正在外苦苦寻觅呢。
听到水怜幽说顾龙樱和谢秋艳已然走远,心中一阵失落。
水怜幽却双手一挥,道:“走吧,我们到上面看一看,正好渊螭也要换一口气,此处荒郊野岭,又值月黑风高,不怕别人发现。”
言罢,韩秋只觉身子连同所在的岩洞,缓缓上浮。
水怜幽“飘”到他身边,一只手拉起他的手掌,另一只手往空中一挥,显出一个深邃的黑洞,像是璀璨星空似的。
然后拉着他,蜻蜓点水般,往那黑洞轻轻一投。
韩秋只觉一阵冰凉,再睁开眼睛时,已然站在那渊螭的背上,眼前是一条夹岸重重高山、波浪滚滚的大江。
那渊螭的身子,一半沉入水里,一半露出水面。韩秋俯身下视,这才看清它的样貌。
和古籍中所见的水龙并无二致,只是头上少了一双龙角。
看它的身形大小,和灯笼山地底暗河中的那条蛟龙似乎相差无几。
只不过,不知为何,两人在它的肚子里,却觉得它应该还要大些才对。
也许是水怜幽使了什么道法,也说不定,不然它的肚子里,也不可能像个真正的岩洞一样。
这渊螭的体型,虽然比韩秋猜想的要小上一些,但两人站在其背脊上,却甚是平稳。
那渊螭蜿蜒盘旋,一时仰头,一时凫水,两人站在其小山似的黑色背脊上,稳如平地一般。
不过,说是两人站着,其实“站”的只有韩秋一个而已。
因为水怜幽根本不用“站”,而是漂浮在空中,正如在水里游动一般。
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姿,灵动、轻巧、飘逸,正如衣带飘飘的天仙。
只见她漂浮在空中,轻轻绕着韩秋一旋,然后举起双手,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倒像个青春活泼的少女一般。
一般女子,就算再美,伸懒腰、打哈欠,多多少少会显得有些不雅。
但在水怜幽做来,一切却显得如此美好,以至于韩秋忽然不敢看她了。
他连忙把视线从她高耸的胸口移走,转过身来,假装四处观望。
只见那大江恰好穿过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之地,江岸两边尽是夜风萧萧的野树林和长得奇高的枯败蓬草。
再远一点就是阴影重重、仿佛充满野怪的荒凉山峦。
那山峦笼罩在阴森的暮色中,一路点点亮光闪过,犹如鬼眼眨眨。
而头上那寂寂的夜空,如一张破旧的、厚实的棉被,四角被匆忙地系在大地的四方,只有中间部分拱了起来,还露出一点白灰的棉絮。
好一派荒凉、寂静的景象!
韩秋心里顿时泛起一种异乡异客的愁绪,那水怜幽却已打完哈欠、伸完懒腰,飞到他面前,道:“我说过我要教你的,那你想不想学?”
韩秋心想:“这法术虽然神妙,但却不太实用,就算学会了,附体在凶禽猛兽身上,也打不过我那一帮悬镜的师兄弟们……顶多就是像她那样子,用来偷听别人的谈话,而不易被发觉而已……”
他心中对水怜幽那“离魂附体”的法术有些不屑,但也十分好奇,何况她愿意白教,为何不学?
于是点了点头,道:“自然想的!”
水怜幽看着他并无多大兴致的样子,迟豫片刻,道:“这个法术,是我的一个朋友教我的,他曾经说过,之所以教我这个,就是希望在危急时刻,能够保我一命……我把它传授给你,也是希望如此……你明白吗?”
韩秋道:“这位朋友就是那位姓韩的?!”
水怜幽摇了摇头,道:“是另外一个朋友,我认识他的时间更久……好了,你且闭上眼睛,我带你感受一下,这灵魂出窍的感觉……”
韩秋心忖:“她要害我,一早就动手了,我不闭上眼睛也没用……”丝毫不犹豫,便闭上眼睛。
只觉手心冰冰凉凉的、又滑又嫩,竟是水怜幽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掌,耳边温柔的声音传来:“跟着我呼吸的节奏,全身心放松,什么也不要想……”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如此动听,宛如天籁之音,明明就在身边,但又遥远得像云层里照射出来的光线。
但你要说它很遥远,它又按摩在你的耳膜上,你能感觉到它那种柔和适中的力度。
就像一场绵绵的细雨,轻轻落在鼓面。
韩秋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很轻很轻,就像一根羽毛,在漆黑的水波中浮动……
似乎只过了短短的一瞬,又好像已经沉寂了很多年,耳边传来水怜幽的声音:“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韩秋闻言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他和水怜幽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一同飘到了空中,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忍不住就是:“你的手有点凉……”
水怜幽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往下方一指。
韩秋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大江之上,那渊螭缓缓向前,背上驮着的两人,岿然不动,不正是水怜幽和自己吗?
韩秋愣了愣:“这……”
水怜幽道:“你没看错,那是我们的肉身,按理来说,人只有将死之时,灵魂才能离开肉身……我那朋友,当初修炼这功法时,就是不断地自杀,只留下最后一口气,在一次次濒死之际,体验灵魂离体的感受,终于才能使灵魂能够随时从肉身脱离……”
韩秋心想:“灵魂出窍?!不对,阴华经上说,灵魂极度脆弱,如果没有经过锤炼,一旦离开肉身,瞬间就会被吹散于天地之间,不复存在……这也是为什么阴华经上说,只有修炼到神游境,才能修习这么法术,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她那朋友要不就是骗她,要不就是他在学习这法术时,其实已经修炼到了神游境……如此说来,她难道也是神游境,或者之上吗,那她岂不是比师父还要厉害……”
思索中,只听水怜幽继续道:“如果用我那朋友的方法,只怕你有大把的苦头要吃,而且短时间也不能学会……所以,我就用他当时教我的法子教你——以我之灵魂,牵着你的灵魂,一同出窍,次数多了,你也能自行体会,然后不经我之手,便也能脱‘壳’而出……”
说话之间,忽然江面一阵斜风吹来,韩秋一阵摇晃。
水怜幽握紧他的掌心道:“别怕,别松手!否则被吹散了,那就没有了……”
说着,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既然‘出窍’已经体会了,那何不把‘附体’也体会一次?!”
说着,但听那阵江风把岸边草丛里的宿鸟,惊得发出一声鸣叫,顿时有了主意。
只见她扬手一挥,卷起一阵狂风,朝那鸟鸣方向刮去,数只野鸟被惊得往高处斜飞。
水怜幽拉着韩秋,紧紧跟上,忽然一掌拍他的在后背上。
韩秋向前一个趔趄,撞向其中一只飞鸟上。猛然间,像是被一股旋风吸入其中似的,不禁回过头来,向水怜幽质问,一张嘴,却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
正是那宿鸟的鸣叫声。
韩秋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往身上看去,只见浑身上下长满羽毛,双手也变成黑漆漆的翅膀,一双小爪子悬在半空之中。
原来自己竟然变成了那只飞鸟的模样。
韩秋心里立刻明白,正是水怜幽使用秘法,将他的灵魂推到了这飞鸟的身上。
他心里惊慌,一时忘却动弹,斜斜地直往水面掉,忙乱之中,拼命拍打翅膀,眼看就要落到水面,忽然却被一双手掌接住。
正是水怜幽,只听她道:“小心呀,你的灵魂附体这小鸟的身上,如果这小鸟落到水里,被大鱼吃了,那你也活不成了……”
……
如此一连去过了数日,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渊螭肚里的岩洞中度过,只有夜深人寂、路经荒野时,水怜幽才会命渊螭浮出水面。
两人在渊螭的背上,一路饱览沿途风光,一路闲谈夜话。
在练习、教导那“离魂附体”的秘法之外,不知不觉中,更像遇着知音一般,各自将自家的生平事迹,像倒豆子一般,一股脑撒出。
通常是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件趣事,另一个人还没等对方说完,便也说出另一件自己所经历的、类似的趣事。
双方的想法、观念、爱好等等,竟然出奇一致。
双方都像哑了几十年、而忽然学会说话的人一样,一旦说得兴起,谁也停不下来,谁也不愿停下来。
甚至有一次,一连说了两天两夜,到了最后,脑子就像被抽干,嘴里就像火烧,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了。
各自大眼看小眼地,有如痴傻儿,许久许久,才不约而同一起笑起来。
一个捧着肚子笑得发痛,一个也笑得流出眼泪。
笑着笑着,又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对方,也不知是谁先主动的,竟然忍不住抱在了一起。
怀里水怜幽的身上传来丝丝冰凉,但韩秋仍然觉得浑身热得难受,仿佛顷刻就要烧成粉末似的。
他低头望向水怜幽那同样通红的脸庞:她的嘴唇微张,呵出的气息带着一阵热量,似乎快要把嘴唇烫熟,所以才会显得这样红润、发亮。
他多么渴望尝上一口——而她虽然闭着眼睛,但颤动的眼睑,却也证明她也同样在等待这一刻。
但就在那一瞬,韩秋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梦露娜的样子来。
她和水怜幽同样属于罗刹人种,同样美得不可方物,但是二者又如此不一样:
梦露娜的美,是那种明丽的美,像雨后阳光,水怜幽的美,是那种幽深的美,像烛火在酒杯中倒影。
谁也难言高下,但是……
韩秋叹了一口气,他的身子仍然发烫,而水怜幽的眼睑仍然在微微颤动,但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他松开了搂着她的双手,嗫嗫道:“对不起,我犯糊涂了……”
水怜幽身子微微一僵,张开了眼睛,却不敢再望向韩秋,小声道:“是我对不起,是我把你当作了他……”
韩秋“嗯”地一声,脑袋木然一片,好久一会才想到:“她口中的‘他’,是传授她离魂附体的那个‘他’,还是和老爹同名同姓的那个‘他’?
“亦或,他们是同一个人?”
……
随着时间的流逝,河底和河两岸的景色,变得不一样了,各种陡峭的地形,逐渐减少,而变得平坦开阔。
这日,广阔的幽海终于再度出现在眼前——
灰暗的天幕下,冰冷的海水,泛着幽暗的冷光,仿佛一个面容严肃的老朋友。
同样变得冷冰的,还有水怜幽的笑颜。
越靠近幽海,她越变得心事重重,愁云满布。
按理来说,她即将完成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使命,还可以见到制造她出来的“母亲”海母,和阔别已久的姐妹们,应该满心欢喜才对。
就像当初,她刚刚把韩秋掳掠到渊螭的肚子里时,表现的那样……
然而,自从那一晚之后,她忽然变得沉默,变得内敛,不再畅所欲言,不再开怀大笑。
韩秋觉得,也许是自己的举止伤害到了她。
每次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海水发呆,他就忍不住想要一问究竟,然而始终也没有开口。
他想过所有能够安慰她的话,但是那些话显得如此无力、冷漠、事不关己。
一种凝重而肃穆的氛围,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发酵。
尽管谁都装作若无其事,平常该说的、该做的一样不少,但是谁都明白,彼此不过在自欺欺人而已。
韩秋现在只想着赶紧见到那海母,替她完成自己作为“播种者”的职责之后,就一走了之。
至于水怜幽有什么打算、今后会怎样,他完全不在乎。
那只是他人生之中,匆匆而过的、一名无更重要的人物而已。
你不能因为她长得漂亮、彼此有过刹那的、心灵交汇的时刻,就有所牵挂。
而他觉得,水怜幽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唯一让韩秋不爽的是,他不知道她满怀忧郁地凝望自己时,到底是看谁……
这天夜里,在水怜幽的悉心指导下,韩秋终于独立一个人,成功附身在一条海鱼身上。
在海里畅游一番,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和水怜幽不一样的,他修炼的时间太短,功力又浅,要想附身在其他动物身上,需要与其有肢体接触,才能成功。
也就是说,“离魂附体”,其实他只会了“附体”,至于“离魂”,尚且无法独自一人施展。
水怜幽见那海鱼冲出水面,跃进韩秋的怀里,然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喜色难禁,心里也不由替他开心。
她正待说话时,却忽然背脊一阵发凉,产生了一阵强烈的警觉和不安。
她连忙一挥手,又显示出那星空似的黑洞来,拉着韩秋一起跳了进去,回到了渊螭的肚子里,同时渊螭也飞快地沉入了海底。
在他们完全沉入水底的同时,一艘巨大帆船也刚刚驶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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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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