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前，刘兰敲醒了萧鹤年房门。

    萧鹤年合上书，台灯泄下柔和的光，打在他深邃的五官上，

    “妈，有事？”

    刘兰坐在儿子床边，语重心长，

    “还不都是你惹的祸，要你没有你，魏玲能上门兴风作浪么？这件事要彻底解决，只能是你去办。”

    叹了一口气，刘兰接着说，

    “这女孩随他爸，心机太重。今天上门说那些话，我都替她脸红。”

    萧鹤年无奈，干笑了两声。

    “妈，这也是我的问题？”

    刘兰两指并拢，掐他，

    “不是你难道是我？魏玲那丫头惦记你多少年了？你说你当初管她的闲事做什么？”

    萧鹤年也很无奈，往后一倒，靠在床头的枕头上。

    上高中时，他周日回家休整。

    走到半路，他遇见魏玲被一个男人揪着不放。萧鹤年见魏玲是自己大院的，上前制止了男人的行为。

    事后，他才知道魏玲打碎了别人的鸡蛋，死活不肯赔偿。

    “我哪知道她在耍赖皮啊？”

    萧鹤年头疼。

    好在他平时住校，上大学后更是去了外地，和魏玲的关系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她全家都是赖皮精！”

    刘兰不屑，

    “所以，你以后别搭理她行么？”

    就在母子俩促膝长谈时，隔壁房间的虞小象早已经进入梦乡。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自己买了油条，边走边吃走到了公交站。

    她刚进车间，就听见有人在办公室里吼。

    虞小象看热闹，垫着脚尖蹭过去。见办公室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车间主任万大鹏，另一个是个陌生人。

    陌生人指着万大鹏的鼻子，很有官威，

    “万大鹏！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看热闹，是传统美德。

    虞小象屏住呼吸。

    “我把虞小象交给你，你就给她安排挡车工是么？不经过学习，不经过考察。不看个人能力，你就直接把她安排到第一线去了？”

    咯噔！

    虞小象的心沉了一下。

    昨天刘兰知道自己做挡车工，今天就被厂长发现了。

    如果自己现在调工作，岂不是要连累萧家的名声。自己在这儿也干不长，何必让萧家再欠个人情呢。

    不行！

    她拿定主意，推开办公室门。

    里面，厂长韩强吓了一下，瞪了一眼虞小象，

    “你谁啊？”

    万大鹏一脸委屈，

    “厂长，这就是虞小象同志。”

    万分之一秒后，韩强满脸堆笑，

    “小虞啊？真是对不起。你来报到那天我不知道，去市里开会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把事情安排成这样！”

    虞小象站在万大鹏身边，连连摆手，

    “厂长，我在外面都听见了。您错怪万主任了，我是自己申请做挡车工的。”

    “啊？”

    “啊？”

    韩强和万大鹏齐齐看过来，两人异口同声。

    两人的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挡车工是个火坑，但凡有点能力有点本事的，早就离开了。

    而她，看着也不傻啊？

    怎么自己往火坑里跳？

    “没错。”

    虞小象解释，

    “我觉得挡车工的工作状态，可以改善一下。”

    这些话，并不是虞小象一时起意。

    挡车工的工作状态，确实能够优化很多。

    比如，织机中途断线的问题，其实不用人工盯着。用一些射线原理，就能实现半自动化的监控。

    线一断，机器自动断电。

    她原本就是学机械的，脑中也经常思索这么问题。

    韩强狠狠松了一口气。

    不管虞小象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是她心甘情愿留下的，自己在纺织工业局那关就算过了。

    昨晚，他接到纺织工业局金局长的电话，对方质问他，为什么把虞小象安排成挡车工？而他，对这件事全然不知。

    韩强憋着气，一夜没睡。

    “你有什么想法？”

    韩强来了兴趣。

    虞小象组织了一下语言，她的理论也不能太前沿。只能顺着这个时代有的技术，往下编排。

    “比如，红外线。”

    韩强也是技术出身，兴致更浓，

    “红外线能做什么？”

    虞小象把厂长带到织机附近，在两头比划了一下，

    “您看，如果这里装上红外线探头，线头断了，在红外线足够精密的情况下就能探测到。从而，自动停机。”

    虞小象演示起来，

    “如果工人时刻盯着织机，不仅累，还容易出事故。”

    虞小象试着跑了两圈，在这个月份，瞬间满头大汗。

    “就算我及时发现，停掉织机。人手终究赶不上机器快。上面肯定会多出来几厘米的长度，断掉线的那些布，也浪费掉了……”

    韩强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

    “好！工业局给我们送人才来了啊！”

    他顺带嘴问，

    “小虞，你是什么学历？”

    硕士两个字，她生吞进去。

    “初中毕业，上了一年高中。”

    韩强一脸惋惜。

    “可惜了，你应该去深造。”—

    送走厂长，万大鹏擦着脸上的冷汗，

    “小虞，你跟我进来。”

    站在万大鹏的办公室，虞小象看见门外的工人们，逐渐开始换班上机。

    “谢谢你啊。”

    万大鹏一脸感激。

    “你刚来的时候，我可不是针对你。我对天起誓，”

    虞小象赶紧压了压手，

    “你别在意啊。”

    怎么能不在意？虞小象这是拯救了自己在厂里的生命。他轻咳两声，“我这个人不来虚的，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他这么一问，虞小象想起来了。

    还真有一件事！

    可是，自己还没跟萧家二老商量。这么贸然就要宿舍，万一住不进来，岂不就是浪费么？

    还不等她开口，万大鹏送上门了。

    “你要宿舍么？”

    虞小象一怔，感觉万大鹏有点神。

    “那个，我现在还不需要。也许过几天需要。”

    虞小象不确定。

    “好！提前一天告诉我，我给你办妥！”

    一晃，中秋节到了。

    萧家人围坐在院里的菜地边赏月。今天的月亮又圆又亮，还有一小半埋在彩云里，看上去带着颜色，美轮美奂。

    上一世过中秋，虞小象和爸爸守着一个月饼，父女分食还觉得噎得慌。

    这次和萧家在一起过节，她竟然觉得月饼是顶级美味，一个还不够吃。

    刘兰又塞给她一个，

    “吃。吃多了，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林月刚要开吃，萧鹤年的脸就像铁板，“别吃了，你看你最近吃的脸都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逃荒来的。”

    萧卫国一个眼神杀过去。

    “你也胖了。”

    萧鹤年不信，

    “爸，我们每天至少三公里的训练，我还能胖了？”

    萧卫国在他脸上揪了一下，

    “肉多了，脸皮也厚了。

    我看你应该加强锻炼一下。给你安排个新任务，每天接送小象上下班。”

    萧卫国也知道了虞小象的工作，他和刘兰反应不太一样。

    心疼之余，他对刘兰说：“咱们啊，真是找了个好媳妇。”

    萧鹤年一百个不愿意，

    “爸，我经常晚上有手术，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刘兰眯起眼睛，

    “想个折中的法子吧。你出钱，给小象买个自行车。你要是没时间接她，她就自己骑自行车回家。”

    萧卫国鼓掌附和，

    “这个法子好，我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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