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备药间门前，推开房门。

    护士们看向她，神情紧张1起来。

    “昨天那个艾滋病，你们抽血了没？”

    刚才给萧鹤年抽血的护士，颤颤巍巍，“他不是有艾滋病么，还，还抽什么血？”

    瞬间，虞小象闭了闭眼睛。

    科学呢？

    严谨呢？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炸开了，

    “你们怎么不查查我啊？我特么的还有艾滋病呢！”

    怼完小护士，她又有些后悔，她指着扬起手指，

    “去告诉你们张院长，赶紧给那个人抽血检查。否则，我就去部队，要个公道！”—

    把萧鹤年送回家后，虞小象折返回医院，找曲光明。

    听说虞小象的威名后，曲光明跟她说话时，也陪着小心。

    虞小象找他，是想知道结果什么时候出。

    她也知道，这种检查的结果，感染不感染，都是阴性，但她还是想给萧鹤年留出准备的日子。

    “最快七天。”

    曲光明指着身后的显微镜。

    虞小象道了声谢，

    “昨天那个人，你知道在哪么？”

    曲光明点头。

    头一次面对艾滋病人，警方很谨慎。为了避免在看守所对健康病人造成威胁，目前羁押在部队医院后楼的感染病隔离区。

    “你要去？”

    见虞小象要走，曲光明叫住了她。

    虞小象不否认，

    “我想去看看那个人，心里好有个底。”

    曲光明没有犹疑，

    “我陪你去。”—

    虞小象知道，艾滋病没有这么大的传染力，但八十年代的人不清楚。不论是医务工作者还是普通群众，都是谈艾色变。

    她很理解，毕竟这个年代，没有针对艾滋病的阻断药。

    任何一次接触，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有了曲光明的担保，虞小象见到了那个人。他们隔着两层铁栅栏，中间还有一层透明玻璃。

    虞小象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打量着他。

    他就像无头野兽，在房间里横冲直闯。

    他见到有人，更是兴奋。

    “来啊，杀了我！”

    他嘶吼着，扯开自己浆洗的发薄的衬衫。虞小象扫了一眼他皮肤，上面有些密密麻麻的斑点。

    很红，很大。

    “你真有艾滋病？”

    虞小象问。

    男人哈哈尖笑几声，

    “这需要骗人么？

    昨天不是有个男人被我咬了么？你就看他会不会发烧！”

    他扯掉衣服，砸向虞小象。

    虞小象下意识地躲开。

    曲光明扯过她，把她护在身后，指着男人厉声警告，

    “你给我闭嘴！”

    房间里，安静了不到一秒钟，男人又开始叫，

    “你是警察嘛？赶紧掏枪杀了我。你们要是放我出去……我保证让江城不得安宁，我要让所有的人都染上病……”

    他双眼猩红，仿佛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回到部队大院，天已经黑透了。

    虞小象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起来艾滋病病人的皮疹，到底是什么模样。

    上一世，在大学时，她曾经上过类似的性教育课程。可是真到想用的时候，她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她闭上眼睛，从昨天忍到今天的泪，终于冲了出来。

    自己是什么丧门星！

    如果自己不穿过来，萧鹤年就会向书里一样，平平安安的活到老。就是因为自己，他很有可能染上艾滋病，很有可能英年早逝。

    她没脸见萧家人，也没脸见萧鹤年！

    拖着自行车，她走进大院。

    如果自己的步子能更慢一点，她情愿一辈子都走不到边际。

    “走走……”

    “你过来啊！”

    身侧，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虞小象回过神，她偏头一看，发现院子里坐在两边聊闲天的人，瞬间散开，往另外一处聚集。

    大家围坐在一起，远远地盯着她，窃窃私语，

    “艾滋病？”

    “不可能吧，听谁说的？”

    他们的声音不小，虞小象的耳朵不聋。

    “刘团长的表姐，港城的大款！”

    老太婆眉飞色舞。

    虞小象回家，锁车的时候，她原地站了一会儿。

    可是不论她怎么努力，都压不住心口的恶气。

    门前，刘兰招呼她，

    “小象，赶紧进来吃饭啊。”

    虞小象冲刘兰微微一笑，心口默念了一声对不起了。

    “阿姨，大姨在哪呢？”

    刘兰不明所以，她指了一下客厅。

    米兰贵妇做派，她穿戴着珠光宝气的，翘着腿坐在电视机前。她兰花指捏着牙签，正在享用水果。

    虞小象人还没到，包已经砸在桌上。

    果盘乓的一声，应声倒地。

    米兰吓的花容失色。

    她把牙签丢在地上，指着虞小象的鼻子，看着刘兰大声喝骂。

    “你不管管这个农村的小贱人！”

    餐厅里，萧卫国脸上一片阴云。

    他放下报纸走进客厅，身后跟着萧鹤年还有江朝宗。

    江朝宗关心母亲，

    “妈？出什么事了？”

    米兰有儿子撑腰，更加肆无忌惮，

    “没家教的东西，儿子！她竟然拿包砸我！”

    虞小象今天决定，既然疯了，就彻底疯一些。

    她不示弱，也不胆怯，她走向米兰，纵使什么话也没说，她寒光四射的眸子，也让米兰胆怯起来。

    “我们家的事，你为什么要向外说？”

    她质问米兰。

    “我说什么了？”

    她摊开手，脸上掩不住幸灾乐祸的笑。

    “萧鹤年得艾滋病，今天是我一个人听见的么？你凭什么认定是我说的！”

    “……”

    萧家不仅没有笨蛋，相反，他们是个顶个的聪明。

    客厅里，沉默的可怕。

    江朝宗扶额，

    “妈，鹤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对外说呢！”

    说漏了嘴，米兰顿时慌了。见儿子也埋怨自己，米兰又急又气，她撒泼似的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

    “不就是艾滋病嘛？乡巴佬这么惊讶，”

    她盯着江朝宗，

    “有什么大不了的啦！”

    她又看向事主萧鹤年，脸上没有半点愧色。

    “鹤年，你表哥有钱，海外很多研究所他都很好关系的。你这个病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你表哥送你出去治啊，死不了的！”

    刘兰一听这话，明显软了些。

    她上前，抱着萧鹤年哭成泪人，

    “听你大姨的，咱们出国治！”

    萧鹤年苦笑，给刘兰打了个预防针，

    “妈……艾滋病如果真的能治，大家这么害怕做什么呢？”

    此时，虞小象注意到了萧卫国。

    他站在最后，一言不发。

    他比所有人都要沉默，可虞小象明白，他比所有人都要心痛。

    呼……

    长出一口气后，虞小象说：“阿姨，鹤年单位上分了房子，我今晚和他搬过去住。”

    其实，这是萧鹤年的意思。

    看着他的消沉，只会让父母更加难过。更何况，自己真的要是感染了……他不想连累父母。

    “好！”

    米兰压不住的高兴。

    江朝宗冲她飞过去一个眼刀，米兰只能咬牙闭嘴。

    见儿子坚持，萧卫国也沉默了。—

    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虞小象就跟着萧鹤年离开了萧家。

    开锁的功夫，刘兰追了出来，

    “小象，你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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