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怎么可能？晓芬顷刻间泪如雨下，爹，娘，姐姐，还有小弟，他们难道真的都没有了吗？我不信。晓芬固执地认为她的亲人肯定还活着。

    但是现在自己又回不去，本来晓芬可以找杭州的医院工作，但是她一想到报纸上惨绝人寰的照片，不管家人是否侥幸存活，自己对日本鬼子的仇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还没等到完全毕业，她就报了名参战。

    她已经跟负责报名的人打听过了，主动要求分配在新四军第六师，因为这支部队离她的老家最近。

    当背上行李踏上开往前线的行军车，晓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她一方面急切地想要知道父母的安危，另一方面又害怕见到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这时，她看向同她安排在一起的李舒云，这李舒云看起来也只比她大个一两岁，但是实际已经二十好几，而且还是杭州第一人民医院的科室主任了，她脸上顶着两条见了让人触目惊心的长疤，但这似乎对她而言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且她已经在医院里这么成功了，还要来参军，这李舒云想必是个十分坚强而且有信仰的人。

    到了部队人生地不熟，也就这个刚认识两天的李舒云相对熟悉些，看李舒云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要上前线而有所变化，晓芬忍不住问起李舒云。

    “我，说实话，有些兴奋。”李舒云略思索了一下说道。

    兴奋？晓芬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若是男子说这话，可能自己还容易理解一些，毕竟是真刀真枪跟敌人干仗，可是这话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李舒云口里说出来，实在有些……不知道如何评价。

    但是她兴奋肯定是因为上前线能杀敌人，对所有热血杀敌的人晓芬心中都怀着一份敬佩和感激。

    自己参军一方面是打听亲人下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替乡亲们报仇。

    李舒云内心随着车子不断往前开而变得越来越兴奋，上次和师兄一起打仗时也是尽量只伤不杀，因为他们知道，每个士兵原本都是无辜的，只是所在阵营不同，才导致双方成了敌人。而这次，能多杀一个日本鬼子就能让多一个祖国的亡灵安息，总算能痛痛快快地杀人了。

    李舒云摸了摸包袱中的手枪以及藏在身上的匕首，若是自己能有一顶机关枪就好了。

    李舒云大概也听说了晓芬的遭遇，如今她的家人生死未卜，晓芬前往苏南地区，就能更好地了解家人的情况。

    “晓芬，不管如何，我们定然会把那日本鬼子从中华土地上赶出去的。”李舒云只能如此安慰晓芬。

    若晓芬的家人真的已经遇难，晓芬不知道能否撑过去。

    小时候当阿爹遇难时，乡亲们都瞒着她，她才会有希望活下去。

    “嗯，会的，我们肯定能打败日本鬼子。”晓芬心中的希望再次燃起，取代了之前因家人的安危而产生的担忧。

    越靠近前线，车子行驶愈是缓慢，有时候走走停停，想必是为了绕开日本军队，这一路上也不太平，随时可能会遭遇日本兵而打起来的。李舒云心想。

    看看同车一同前往前线的战士们，他们一个个都如此年轻，脸上的表情却与年龄不符地坚毅。

    都是中华土地上的好儿女。李舒云心里万分感慨。

    突然，呼啸声从远处传来，车队停止不动，呼啸声由远及近，几架飞机飞过，看上面的标致是国民党的，所幸不是日本人的飞机，车队继续前进。

    就这样走走停停，车队谨慎地避开日本军队，虽然慢，但最终成功地到达了新四军第六师，他们暂时被安置在第六师等待进一步的命令和分配。

    卫生队也归属于后勤保障部门，由部长金静英负责，三十出头的年纪，雷厉风行又细致周到，少校军衔，难得在部队中见到高级军衔的女军官，李舒云和许晓芬都对这位金部长钦佩不已。

    晚上，当大家睡在简易的帐篷里，外面寒风呼啸，李舒云到底练家子，并不怎么觉得寒冷，而旁边的晓芬已经抖成了筛子。

    李舒云伸出一条腿到晓芬的被窝里，勾了她一条腿到自己的被窝。

    晓芬顿时觉得来到了春天，随即，她两条腿都伸到了李舒云被窝。

    “舒云姐，谢谢你。”没想到舒云姐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体热量却这么大，被窝这么暖和。

    “快点睡吧。”李舒云心想这么艰苦的条件，还没上前线恐怕就得先冻病一批人。军中物资这么紧张吗？早知道自己就把所有现银捐了，北平的房产处理了，这样每个人也能多分一点被褥服装，伙食也能改善些。不过北平的房产是来不及处理了，现银自己带了一部分，明天先捐了吧。

    这么想着第二日一早，李舒云和晓芬喝完咸菜粥配馒头，等着长官们开完早会就找到了金部长。

    金部长见新来的兵第二日一早就来找自己，恐怕是吃不了苦要回去。这种情况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金部长先开口关心道：“你是舒云妹子吧，在这里还习惯吗？”

    金静英也是穷苦娃子出身，虽然是部长，但是不管对方身份如何，都是拿他们当自己兄弟姐妹看待，一点都看不出她身居部长职位。这在共产党的军队中是个普遍现象，大家都没有什么官架子，士兵将领都打成一片，团结起来一条心。

    这李舒云脸上两道长疤让人印象深刻，这么多新兵，这李舒云是自己记得最清的，更何况她的背景不一般，有医术也有管理经验，如果抗日意志坚定，金部长有心想要让李舒云担任卫生队队长。

    “我住的很好，只是同我一起来的晓芬昨晚被冻得不轻，一直在发抖。”

    作为后勤保障部门部长，金静英最清楚部队里的物资现如今是什么情况，要武器武器缺乏，要棉衣棉被也缺乏，伙食也仅仅是管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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