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没有水了，她跑进灶屋从灶洞里抓草木灰用力搓手，却不敢凑近看，觉着手心干燥了，她拎上菜刀开门跑出去。

    身上依旧带着难以言喻的恶臭味儿。

    靠夜色隐藏，避着那些抓人的流寇慢慢往北镇门逃。

    白日里宁静的镇子，此刻到处都是火光和喊杀求饶声儿，背着包袱的男男女女，慌乱的四处逃窜。

    “放开我儿子，放开！”

    “活不成了，活不成了，扑通！”

    “来人啊，救命啊，冯老跳井了！”

    都在逃命，没人在意这些，桑宁捂着自己耳朵跑，可这些哭喊求饶声依旧像是毒蛇一样往耳朵里钻，让她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淌满脸，沙得厉害。

    “嘭！”脚下一拌，她摔趴在地，身下柔软还带着温热的触感，让她明白身下是啥，手触到温热液体，她触电般缩回手，抬头却对上一张诡异、青灰交加的脸。

    眼球突出，瞳孔扩大，布满血丝，空洞无物。

    “啊！”桑宁嘶吼一声，腿乱扑腾着往后退，尖锐的石子刺进掌心也无所觉。

    “冷静，冷静！”桑宁嘴里喃喃重复，手用力抓着地面撑起打摆子的腿，踉踉跄跄朝北门跑，她不想死。

    往北门跑的人越来越多，推板车的，赶骡车的，乘马车的，汇成一道道人流和车流，跑的人多了，流寇也紧追过来。

    “杀，给我全杀了！一群给脸不要脸的土老帽，既然不想跟着老大吃香喝辣，那就都去死！”

    “快跑，快跑啊！前面的，快让开！”

    刀剑刺进皮肉，噗嗤一声儿，鲜红温热的血喷溅而出，落在后面的人被喷了满身满头血，接着又一个个倒下。

    “包抄，关镇门！”

    桑宁心里警铃大作，求生本能让她拼命往前面钻，可人挤人，车挤车，眼前镇门那么近，她却感觉自己出不去了。

    “吃屎丫头！头儿？她装傻骗我们！”

    “快抓住她，丫头片子敢骗弟兄们，抓住她！”

    “拿箭来！她今个必须死！”

    冲出镇门，人群四散，危险却越来越近，她听到身后刺耳的箭鸣声儿，苦笑出声，果然还是得死啊。

    “嘭！”正当桑宁觉着自己要死在这时，斜侧突然伸出一只大脚，胯上紧接着一阵剧痛，身子瞬间朝右边倒飞去，嘭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溅起阵阵灰尘。

    “锵！”刀箭碰撞声传来，桑宁眯眼看去，穆常安挥刀隔挡住飞箭，接着迅速超自己奔来，那张古铜色的黑脸逐渐清晰。

    下一秒腰上一紧，人被拎起来倒挂在男人肩上，眼前的场景迅速后退，桑宁感受到飞一般的速度。

    来不及高兴死里逃生，穆常安就开始左躲右闪后面的飞箭，桑宁脸色骤变，胃里也跟着上下翻腾。

    “算了，别浪费箭了，那男人跑的跟个兔子一样！”流寇不甘怒吼。

    再也听不到箭鸣声儿，穆常安长出一口气，速度依旧不减，也没打算放下桑宁。

    她太瘦了，跟个鸡崽子似的，速度估计也跟蜗牛差不离，还是自己扛着吧，她那二两肉的重量对自己来说啥都不是。

    从天色漆黑到天光大亮，喧闹半宿的河安镇也彻底沉寂下来，除却血流成河的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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