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怪我，抢了你的生意。”

    “哥，你别这么说，赚钱的生意就算你不做也有的是人做。”

    “一会儿你走的时候跟李肖去圆通寺一趟，我让他再给你匀一批货，算是对你损失的补偿。”

    “哥，不用，真不用。”王朔连连拒绝。

    “没看出来啊老五，一阵子没见，你还矜持起来啦？”

    陈泽可没忘了在东北的时候，这小子天天赖在他家吃肉时不要脸的劲儿。

    “嘿嘿！”

    王朔尴尬的笑了笑。

    “听我的，以后没货了，就来我这边，跟我这边的兄弟一个价。”

    陈泽知道，王朔上家那边是小打小闹，货不多，一直都有控制出货，三天两头没货是时常的事。

    毕竟，在1980年，其他人南下一趟，并不如他这般容易，更别说进中英街一趟，八月特区建立以后，只会越来越难，估计不少散户都会因此断绝货源。

    “咱们知青兄弟六个算上宝庆，现在离我近的就你一个，照顾照顾你是应该的。”

    倒腾手表的消息是从王朔口中得知，陈泽自知理亏，让老三从自家货里面低价匀了一批对王朔，算是对他的补偿。

    “那行，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嗯，客气啥，赚了钱有空多带人来我这儿吃饭，照顾照顾我生意。”

    “没问题哥，我以后早中晚饭就在你这儿吃了！”

    “那行，我让肖红一会儿给你办张贵宾卡！”

    陈泽开玩笑说。

    王朔听到陈泽的话，离开后，跟着李肖到圆通寺领一批货。

    拿货的价格比从另一边拿货价格还要低一点，算是陈泽对老朋友的照顾。

    ......

    1980年是特别的一年。

    对于倒爷来说，1978年是茫然无措，不知道改开到底有什么不同，摄于以前投机倒把动辄三年十年局子，不敢轻举妄动，老实打工种田；1979年，春江水暖鸭先知，有人其实就已经感受到不同，渐渐露头观望，看看大家在干什么，看看上面是什么反应。

    时间推移到1980年就又不同了，改开第三年，胆大的人已经赚到了钱，如王朔哥哥的铁瓷那类人，接着出差已经成为隐藏的万元户，而其他聪明人也摸清了上面的态度，沉不住气，纷纷入场。

    管他是小牛还是大牛！

    捡钱入！兄弟们冲！

    随着一条条政策出台，市场的逐步放开，此时社会上的整体态度与后世的股市神似！

    2600点的时候，人人大骂缅A，快跑！；

    2700点的时候，老股民们谨慎观望，心想‘又想骗我进去？！！’；

    3000点的时候老股民果断加仓，造富神话开启，各种流言飞起，30万，300万，3000万，无数小白抱着一夜暴富的美梦，纷纷入市，一时间整个社会都在议论，嚷嚷着：“兄弟们，捡钱的时候到了！快有慢无！”

    4000点的时候，老股民高呼‘感觉又回来了！’新股民呐喊：‘梭哈，梭哈，我就是股神！从今天开始，请称呼我中国巴菲特’；政府通过各种渠道降温，但无济于事，全民狂欢。

    ......

    1980年就是中国经济牛市。

    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进入深水区，最顽固的四个中部农业大省终于开始逐步推进政策，自建国以来，农业便是国家经济支柱，重中之重，农业方面的大刀阔斧，让大家看了上面的决心。

    到了八月份，南方一口气设立深、珠、汕和厦四个经济特区，消息轰动全国，中外震惊，在此之前，就连很多南方自己人都不信。

    这些利好消息，如同一针针强心剂，给了人们信心，人们越来越大胆，保守的人渐渐不再保守，变化的生活开始冲击社会上的每一个人。

    当然，最终要的还是胆大的人先尝到了甜头，而吃到肉的人，梭哈，梭哈，雪球越滚越大，社会相关报道越来越多，岭南万元户，徽省瓜子大王......每天一个头条新闻，精准轮番轰炸，旁边看别人吃肉的人坐不住，纷纷加入。

    市场情绪渐渐高涨，老股民大进大出，撸起袖子，而新股民则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次次梭哈，一次次成功，如同股神附体，气运加身，享受着财富盛宴。

    1980年确实一个好年代，尤其是对京城的倒爷。

    此时的京城整体还处于散户市场，没有人起山头，没有形成垄断。

    有的是一个个小生意人，一麻袋一麻袋运货，一麻袋一麻袋出货，一麻袋一麻袋装钱。

    ......

    作为知道幕后消息，最早入市的大庄家之一，陈泽自然赚的盆满钵满。

    30万的货，仅仅过了两周时间，便收回了本钱，并赚了20万。

    如此快的赚钱速度，就连陈泽都有些坐不住。

    王小海和李肖两人更是每天忙得不着脚，一个负责处理麻烦事务，一个负责出货，心整天都是悬着的。

    亏钱是很耗费的心力的事情，赚钱更是如此。

    每天一睁开眼3万元入账，这时候考虑的就不是我早上要吃什么饭，而是思考如何稳重求进，不出差错。

    两人这些年都学会了大哥陈泽的谨慎，在处理事务的时候，总是小心又小心，生怕发生什么意外，把这么赚钱的一个生意给丢了。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快一个月，随着手中的货陆续安全出手，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迎仙楼，后院，春暖阁。

    春暖阁是一件不对外营业的房间，自从饭馆走上正轨之后，兄弟几个聚会一般都不在李云家或者圆通寺后面的四合院了，春暖阁就成了几人常聚商议事情的地方。

    “一百一十三万！不枉我们兄弟谋划这么长时间。”

    看着桌子上的钱，陈泽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这钱来得太容易了！”

    王小海，李肖，李云三人也不禁感叹。

    遥想半年前还拿着每月几十块钱的死工资，现在面前却堆着一百多万。

    无论放谁身上，都会不禁感慨一声。

    几人都是工人教师出身，自然知道钱有多难挣，因而看到这么多钱，才会心中唏嘘。

    “是啊，来的太容易了。”

    陈泽回想自己前世奋斗一生，攒下的积蓄也就这么多，回到1980年，却在半年挣到了前世半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要知道这可是1980年，这时候的113万跟后世的113万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好啦不说这个了！挣钱了当然要高兴点。”陈泽挥去空气中的不开心，笑着看向桌子上的金山。

    桌子上整整齐齐摞着一沓沓金票子。

    后世常见的百元大钞要到1988年才会发布，如今市场上最常用还是黑色大团结。

    大团结大小与百元大钞相近，厚度手感却更为厚重坚硬。

    一百张大团结凑成一沓，一沓是一千元，而一百一十三万是多少呢？

    一千一百三十沓！

    这么多的钱放在眼前，冲击力还是很强的。

    陈泽一只手抽着烟，另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几沓钱，闻了闻，没有金钱的香味，没有纸墨的清香，反而还有一股子臭袜子味。

    “怪不得人家都说，钱是臭的！哈哈！”

    陈泽说着将几沓钱分给兄弟三个。

    “老规矩，四六分账，一人先拿两万。”

    兄弟几个都没有客气，一人拿了二十沓，像码麻将块一样，码在自己身前。

    “钱还放我这里，我过几天再南下一趟，这次来票大的！”

    “老三，咱们还有多少货？还能卖多少天？”

    陈泽对赚多少钱心里有数，这么大的生意，当然不可能做甩手掌柜，不过详细的还是没有李肖清楚，毕竟李肖这些天整天都住在圆通寺后面的院子里，一天到晚忙着出货，对此最是了解。

    “哥，剩的不多了，约莫还有五六万的货，应该还能卖三十多万，要是压着点卖，估计还能卖一周。”

    “三十多万？”陈泽大致算了一下，和预想的差不多，货全部出手，3-4倍利润绰绰有余，除掉本钱三十万，赚个110万是没什么问题的。

    “剩下的都是什么货？”

    “剩下的多是磁带，这东西利润大，不过太零散，不好卖，个才卖出不到6000，三分之一都没有，反倒是电视机最好卖，十台电视机拿回去没几天就被抢完了，这些大件的不好弄，卖的人少，紧俏的很，咱们虽然贵了点，但不要工业票，还是挺受欢迎的。就是赚的有点少，一台才赚三四百块。”

    “不少了！三四百，好多人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不过，这也看出来电视机录音机这些大件在京城有很多人需要，下次我再去，让人多弄一些。”

    “嗯，哥，你就算是弄一百台，我也能全部卖出去，有不少人都打听，就是因为没货，这生意才没做成，要是有货......”

    陈泽听了李肖的描述，也大致知道了情况，整体来说，还是手表最为稳定，三倍的利润，稳定的出货，庞大的消费群体，1500个电子表，500个传统手表，总共两千个，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便全部出完，由此便可看出，这东西多受欢迎。

    三转一响的影响力，如同后世的彩礼，结婚率有多高，京城结婚的人有多少，这东西的消耗量就有多大，永远也不愁卖。

    陈泽记得自己前世小时候家里穷的叮当响，但母亲的压箱柜竟然还藏着五六块不能动的手表，可见手表在这个时代多么受人追捧。

    “行，你回头列个单子，我也好有个参考。”

    “兄弟几个也辛苦了，小海最近看着都瘦了！”陈泽调侃道。

    “可不是，瘦了十几斤，现在就剩一百七十斤了。”王小海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赘肉。

    “那真瘦不少！”

    “一个多月了，没睡过一个好觉，好多老兄弟砍人可以，做生意真不是这块儿料，有几个钱没赚到，还惹了不少麻烦。”

    陈泽笑笑没在意，这是早有预料的。

    “刚开始嘛，是骡子是马溜一圈这不就知道了嘛！”

    “机灵的留下，不灵光的换个伙计，一轮轮下来剩下的就都业务熟练了，下次再散伙，就会省心许多。”

    王小海叹了一口气，说道：

    “但愿如此吧。”

    这些天他真的是身心疲惫，手底下三十个老兄弟，有卖东西被人坑的，他很不能理解，卖东西的怎么会被坑？从来都是卖家总比买家精，结果一问，不识数，算账算错了，东西卖出去，还倒找别人一大笔钱，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为此哭了起来，他是又劝，又骂，事后还得好好安抚，安排一个不用脑子的活。

    还有个兄弟跑到石景山开拓市场，跟人发成冲突和人打架，架是答应了，但也让人举报了，连人带东西都进去了，他托了还几层关系才把人从里面捞出来，不过东西是要不回来了，那傻子出来后还嚷嚷着要找举报那小子报仇，气的他差点拿鞭抽人。

    还有手把手教，都卖不出去的。

    这次的货拿的都是硬通货，放哪儿都是大片人抢着买，就算在路边铺块儿布，东西摆地上，标个价格，不说话，光收钱，都不愁卖，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他就不明白了！脑子怎么想的？

    “有多少能用的？”陈泽问道。

    “二十一个。”

    “那不用担心，笨的踢出去，剩下的只会越来越精，这就跟养蛊一样，不用人教，他们慢慢就会找下线，找市场。”

    “咱们只负责出货就行，现在刚起步，当当保姆，等把他们送上路了，就任由他们自己发挥。”

    “到时候，就放开了搞，谁能吃下多少货就给多少货，不要怕，只要拿的出钱，就算一人想吃掉一万元的货，咱们也敢给。”

    “富贵由命，生死在天，有本事的人总是要出头的，都是兄弟，咱们多给点支持不算什么，也算是互利互惠。”

    陈泽是一点也不怕手下兄弟发财，手底下的人发财了对他来说反倒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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