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男子的脚步有些杂乱，这是不应当有的失误。

    露曦快走几步与他并排，低声道：“你的步伐乱了，别急，能简单说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子再次加快了脚步，露曦紧随其后，心情更加沉重。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居然这么急躁。

    走入了暗道，他开口：“昨日，您走后，我们开始审问之前的邪教徒。”

    “但是突然，老大把我们赶出去了，从内部锁上了房间。”男子停顿了一下，看向露曦，说：“她说，要是明日她还没出来，外面喊叫也没有应答，就来找您。”

    露曦握紧了拳头：“她....现在还没出来？”

    男子点头。

    “我们再快点。”

    “好，您跟好了。”

    到了目的地，露曦推了一下眼前的门，果然像旁边的男子说的一样，从内部上了锁，一动不动。

    露曦看向他，问：“可以破门吗？”

    “嗯。”男子点头：“我会待在第一个拐角处，这里隔音很好，您有什么需求喊一声便是。”

    露曦摇头：“不用了，你再走远些。”

    “我知道了。”男子担忧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快速离开了这里。

    过去了一小段时间，确认男子已经离开的够远了，露曦从袖子中取出了碧绿的灵木。

    这支从祂''手中''夺来的灵木，她已经抹去了上面的印记，将其炼化。

    意外的适宜，好用。

    露曦深吸一口气，集中力量挥出一击，坚固的房门瞬间四分五裂。

    她扒开阻挡前进路线的碎块，进入了房间。

    里面依旧是简陋的泥墙，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夜兰趴在桌子上，邪教徒后仰躺在椅子上，脑袋略微歪向一边。

    这两人只是睡着了。

    睡着....

    露曦顿时浑身汗毛竖立，她连忙来到夜兰身边，身边的灵木脱手悬浮在空中，发出了绿色的光芒，紧接着，她伸手搭在夜兰身上。

    一会儿，露曦松了口气，“还好，她只是封闭了自己.....”

    可是夜兰为什么要这么做？露曦皱起眉，随即输送力量唤醒了她。

    夜兰指尖动了一下，只是瞬间，她就重新掌控了身体，站了起来。看的露曦啧啧称奇。

    她活动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咔声，这是因为异常的睡姿有些落枕了。

    调整好状态后，夜兰看向露曦，直入正题：“昨天，我又看见祂了。”

    “什么！”露曦惊呼出声，甚至有些破音。自知失态，她捂了一下嘴巴，“抱歉，你继续。”

    夜兰指了一下倒在椅子上酣睡的人，说：“当时，我给他吃下了你给的丹药，他确实是恢复了些理智。”

    “我首先询问了有关交易的内容，他却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只是想要一个美梦，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后来，我们用了些手段，他可算开口了。”

    “他说，净土真的存在....为了抵达桃源乡，他们压上了.....”

    夜兰在最关键的地方停下了，露曦不自觉的咽下口水。

    “很吊人胃口吧，后面就是关键的信息。事实是....他没能说出口。”

    夜兰垂目，把玩起手中的骰子：“好像是时间暂停了一样，他维持着口型停住了。然后.....我在房间的角落看见了祂，祂对我做了这样的动作。”

    夜兰伸出手，扣住大拇指和食指，从一侧嘴角移动到了另一侧。

    露曦打了一个哆嗦：“.......这不是...”给嘴巴拉上拉链，是禁言的意思....但是这里并没有这种动作习惯，祂是怎么知道的？！

    夜兰闭上眼睛，回忆着，“新奇的动作，但是我能大概理解祂的意思。这个男人说了不能说的话。”

    “紧接着，汹涌的困意袭来，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趁着最后的清醒时间，我将人都赶了出去。”

    “这就是你封闭自己的原因....”

    夜兰点头：“她就出现了那么一瞬间。为了防止意外，我主动封闭了自己。”

    “祂为何能出现在这里？”夜兰疑惑道：“是你昨日告诉我的信息超过了阈值？”

    “不....并没有..”露曦顿时有些反胃，她紧咬牙关，声音带颤：“我也不知道....夜兰，不要调查下去了，这是个陷阱。”

    “....我想也是。”夜兰点头，似乎不意外，“显眼的事件，就像故意卖出的破绽。”

    她转动着手中的骰子，眼神认真：“这条线不行，就换另一条线。危险就应当排除，没有放弃的道理。”

    露曦微愣，她居然没有退缩的想法。

    “......那就拜托你了，千万注意安全。我也会尽我所能，寻找更好的方法。”

    告别夜兰，正好是早晨时刻，露曦直接去了不卜庐打卡。

    白术依旧没有拜托自己采药，露曦签了名字刚准备离开，有人叫住了她。

    阿桂将一大叠纸包塞给了露曦，苦恼道：“露曦，你拜托我的这些...已经堆了很久，真的有人会来拿吗？”

    露曦愣了一下：“没人来拿？”

    “一包不少，全在这里.....”阿桂看着露曦愈加阴沉的脸色，尴尬的摸了摸头。

    露曦拎着东西，赶去了望舒客栈。

    熬好了其中一剂后，她来到了高处，喊道：“魈？魈！”

    “唰”的一下，魈出现在她的身后，一脸平淡：“何事。”

    露曦转身，向魈展示了一下手中的药剂包，有些生气了：“我给你开的药，为什么不去拿？”

    魈沉默片刻，说：“不能喝。”

    露曦不解道：“不能喝？为什么，不好好喝药身体怎么会好。”

    “哼......”魈发出微弱的鼻音，再次摇头：“我不能喝。”

    “为什么，魈，你得告诉我理由.....”露曦眉头紧蹙，“你的身体需要调理.....你这是...”

    魈好像生气了。尽管面上没有变化，但露曦能从他散发的气场判断出来。

    魈冷声道：“我才想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在这些汤剂里加入你的血液。”

    “我的血？”露曦愣住了，她迷茫的看向魈，“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鲜血是上好的药引，压制魈体内的业障，可谓最合适。

    “什么问题？...我们夜叉一族就是因为....”

    看着少女茫然的表情，魈感觉到了不对劲，气也散了一半，“你真的不记得？”

    露曦点头。

    魈停顿了很久，随后疲惫的闭上眼，毫无情绪的说起了以前的事情。

    “你习惯用自己的血液作为药引，我们所服用的药物也是如此.....”

    “千年之前，祂正是利用了这点，给璃月带来了巨大灾难。而其中，服用量最大的夜叉一族，大多数沦为傀儡，我们.....”

    “哐当—”

    露曦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陶瓷碗碎裂，漆黑的汤剂流了一地。

    魈止住了话头，睁开眼，看到了少女惨白的脸，蹙眉：“你怎么了，脸色很差。”

    “.......不...不...”听着魈的话，露曦像是丢了魂，捂着脑袋，眼神呆滞。

    “不....怎么会...这样。”露曦摇着头，不断后退。

    她的精神状态不对劲，魈无措的伸出手：“不，我....没怪你。谁也不知祂会突然发难....露曦！”

    但是露曦已经听不进去了。

    “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露曦转身跃下了望舒客栈。

    荻花洲的岸边，露曦突然捂住了嘴，干呕了一声。

    她无力的瘫软在岸边，失魂落魄。

    过了一会儿，她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早点..发现..”少女的声音哽咽。

    怪不得魈不怎么愿意出现在自己面前，原来是这样....

    她怎么能忘记这份罪和痛！

    “我.....”

    她就这么强睁着眼睛，看着水里的倒影逐渐模糊了起来。

    都是因为自己...

    昨天夜兰那边发生的怪事能解释清楚了。都是因为自己，自己做了祂的帮凶...

    自己神魂曾经破碎，记忆缺失是正常。但绝对不会被歪曲！

    直到现在，她依然感觉不出还有哪些记忆出现了问题，一遍遍回忆，除了沉寂的五百年时光，除了被意外点出的片段，其他画面连贯而自然。

    已经无法相信自己...无法判断，祂是否在其他地方挖下了坑。

    少女伸出指尖触碰了湖面，心里一阵发苦。

    “这是你的手笔？甚至想让我重蹈覆辙？”她对着自己的倒影嗤笑道：“你是不是就等着这天？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想起了通过灵木传来的那段话，似乎在强调，她们曾经关系很不错，而这幅身体，是祂给予自己的礼物.....

    “已经分辨不出来了....”露曦垂下眼睛：“我现在感觉很恶心。”

    属于自己的记忆被肆意裁剪，折叠，变成他人满意的样子。

    这样......

    “...我...还是我吗？”

    “是否还是自己的意志...”

    水面荡起了涟漪，倒影变的扭曲怪诞起来。

    后悔、厌恶、无措、迷茫等感情杂糅混合在一起，少女的世界随之动摇，坠入了深渊。

    腰间的那颗神之眼失去了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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