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鹤帮助派蒙扶住了荧，“旅行者，你还好吗？你和派蒙先离开吧。”

    “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谢绝申鹤的搀扶，抹去额角的汗水，荧只感觉背脊发凉。

    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这些问题太过遥远了，林鹿。”红瞳少女有意看向一脸煞白的荧，说道：“你瞧，你确定要强行展开思绪？引发的思维风暴会撕碎整个山上的人，这两位统领【代行者】也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那些正驻扎在山腰上的璃月人......”

    “轮不到你提醒，我自有分寸。最后一次机会，快说！”

    “呵呵...好的。我可以说的就是，局部的变化可以推断全身的状态以及某些成分的改变，这方面你应该非常熟悉。”

    众目睽睽之下，少女伸出食指，毫不犹豫的扎进了自己的眼中，开始搅动了起来，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笑意：“没错，一些东西我不能明说，因为会加快信息的传递速度，你能理解吗？”

    露曦和申鹤都不忍直视的皱起眉梢。

    这家伙......

    “呃。”荧眼角抽搐了一下。

    派蒙哪见过这场面啊，被吓的叫了起来：“啊！”

    “你想表达的就是你的本体其实是被污染了的事实吗？”露曦打掉她的手：“好了，顶着一模一样的脸，你是在膈应我吗。”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投射的通路有些紊乱。”

    “肉种皆是罪人，身负罪业，满身污秽。”红瞳少女神色哀伤，几尽落泪，语气哀悼：“愤怒又如何，放眼望去，寰宇之中，灵种【能量生物】寥寥无几。何等悲哀，这才是大千主【秩序】选择的方向。”

    寰宇？这家伙......荧眼神闪烁，内心惊愕。

    露曦怔愣：“你...在说什么？”

    “大部分的智慧生物为万事万物赋予特定的意义，是因为眼前的一切具有唯一性，事物不会因为主观而发生变化......”

    “皎月啊，试问，何为自我？为了稳定那一瞬的光景，适应这唯一性的进化，这就是锚的意义。”

    围绕在两人身边的风喧闹了起来，红瞳少女眼眸闪着漆黑的光芒，加入了这场伴舞，将节奏带向了疯狂。

    风的速度越来越快，空气仿佛擦出了火花，又如火星子落入棉花堆一样，霎时间点燃了旋风，蔓延至所有。

    这是打算鱼死网破了，真是阴晴不定，该死...！

    “混账，你要毁了这里吗？！”露曦眉梢紧蹙，心中警铃大作：“阿鹤，旅行者派蒙，速速让无妄坡的人都撤出去！”

    话音刚落，火焰旋风暴涨，彻底淹没了两人，再也瞧不见里面的光景。

    荧和申鹤对视一眼，马上动身了。

    “没错，没错，走......让他们都离开。”少女张开双手，“此地独留我们足矣。”

    周身的景物在颤抖，像是一层画布被热灼至融化，眨眼间，诡异的黑色树林以她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而去。每次眨眼，几棵挺拔的树木拔地而起，随着狂风摇晃。

    短暂的怔愣后，露曦当机立断，一个鞭腿将对方踹到地上踩住。打断对方的动作后，她咬住母树树枝，额角暴起了青筋。

    “拜托了，还需要更...多...”

    手腕上的石锁膨胀，符文剥离表面，组成了一个金圈，开始缓慢的旋转了起来。

    威严厚重岩神之力，昭示在大地之上。世界之外，那无人能抵达的封印地，祂睁开了双眼。

    露曦咬牙坚持，张开双手唤来尘世之锁，二指并拢，将它引至火焰旋涡的边界，取下嘴中的树枝，低吟道：“以此为止，方圆之地，锁！”

    尘世之锁绕着诡异树林的边缘旋转了起来，将即将爆发的风暴遏止。

    “我【你】的反应很快......”少女像想要抓住什么一样伸出手，指甲嵌入大地。她吃力的抬起脑袋，一只眼睛的一半已经染上了黑色，动作僵硬，像一条渴水竭力的鱼。

    “破碎的比想象中的快......”

    “什么？”

    “灯火摇曳，分不清明灭。”

    露曦沉默了几秒，移开脚，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托起她的手，闭上眼，露曦的身侧升腾起段段绿色的微光，碧绿透亮的草叶从两人的脚下蔓出，铺出了一尺方寸之地。

    框定的空间内，黑色的蔓延变的迟缓了。

    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输入了部分自己的认知，希望能起点作用。

    片刻后，露曦敛去力量，她睁开眼平淡道：“......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感谢......”对方浅叹一声，顺着力道靠在了露曦的肩膀上，声音悠远：“生命的悲叹调。林鹿，她是我们的起点，最初的锚。”

    露曦挑眉：“果然如此......我不是她。”

    沟槽的替身文学换了一个世界还在追着她。

    “非也。”她再次露出怜悯的笑，在露曦肩上依恋的蹭了蹭，“你是她，【我】是这么认为的。”

    露曦顿时呼吸一窒，也顾不上对方依靠在自己身上的动作，声音颤抖道：“什么？”

    我替我自己？

    “答案因眼中的世界而异，我将借助你传输的认知讲述。”她从露曦身上离开，后退了三步。一只眼睛已经完全染黑，带着无尽的恶意，她诡异的笑了一声：“呵...不相信？人类如何能变成同族？没错...”

    “镜中花，水中月。”

    意为虚幻的景象，一触即碎，是....【倒影】。

    就像现在。

    眼中的一切开始离自己远去，露曦冷汗顿生。这时，她明白了，为何在黄家缴获的灵木会存在属于自己的未知的记忆，诞生之前，如何经历？还有对方脸上的怜悯之色是从何而来。

    “哼哼......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保持最初的模样......呃...”

    声音戛然而止，她痛苦的捂着脑袋晃了晃，恶意暂时消退，眼眸异常悲伤。双手并拢，她摊开手，三十六瓣的花骨朵悬于其上。

    花边金光璀璨，极其圣洁，底座却是比墨还深的漆黑。

    这次，她的语调宛如一则故事的旁白一般，平静柔和：“再问，何为自我？记忆塑造人格和灵魂。行走土地数千载，皎月，你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记忆。”

    “如此，又何须沉醉在虚假的泡影之中，连人类的缺陷都一并铭记。”

    人类的缺陷......

    露曦捂住脸，不敢相信的后退一步：“不可能......我怎么会是......”

    失去力量供应，遏制领域的锁的意义消失，诡异的树林再次迅速蔓延。尘世之锁剧烈的晃动起来，飞快的朝申鹤和荧离开的方向追去。

    她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人类，只不过换了一个躯壳，纠结着内心与身份的冲突，敌视带来苦痛与灾难的祂。

    一场巨大的骗局......骗了自己，骗了所有人。什么仙与人的归属感，她不是，只是一道虚影。

    千载光阴，所经历的一切，产生的那些感情，那些想法，是这个个体，还是投影的林鹿？

    好想吐，但实际上也是模仿人类该有的举动？

    实际上并不会呕吐。

    更想吐了。

    若追寻的答案否定了最初，盲目的人该去往何方？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露曦指缝间的双眼变的血红，“这是林鹿期望的？还是你？”

    “很尖锐的问题，作为不完全个体的我无法回答。如此循序渐进，你依然陷入了自我否定，冷静些！”

    被责问的对象叹了口气，抬手抚上怪异树木的树干，回忆道：“你看，自我诞生之初，它们便围绕着我，是我的一部分。浓烈的悔恨、苦痛、愤怒......真是...太多了，使我陷入癫狂，归于混沌，生不出一丝一毫的理智。”

    “但也因此，得以从我【祂】那诡异的认知中脱出。虽时而摇曳，但总是提醒着我，这是不对的。”

    “因而......”

    因而...怜悯。

    “我称呼你为皎月【月亮】，并非林鹿。”

    日与月，光与影......

    露曦放下了捂住脸的手，语气听不出悲喜：“皎月......祂是太阳？”

    “看向水底却自诩懂得了仰望天空，自诩仁慈、善良、怜悯，却营造着苦难，何等的自欺欺人。来吧，是时候打破认知钢印了。”

    “让我们打碎...这份疯狂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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