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沈北抛出的问题。

    丽娜第一个时间并没有给予反应。

    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小K手中的薯饼上，那专注的样子就像猎豹瞄准猎物一般。

    伸手就去抢。

    这可把小K吓一跳。

    物资稀缺的庇护所中，争抢食物的现象并不罕见。

    但现在可是在房车内，有沈北的存在，还敢抢东西。

    小K都蒙圈了。

    小K瞪大眼睛，满腹委屈地向沈北申诉：“这位阿姨怎么这样啊，简直跟个不懂事的三岁小孩一样！”

    沈北微微一笑：“你不是刚刚学习了孔融让梨么？”

    小K身子一软，嘴里嘟囔着：“可是那故事说的是小孩子之间的谦让呀……”

    沈北轻轻点头，语带深意：“那就没错了。”

    小K：？？？

    宋右见状想要介入，试图从丽娜手中拿回薯饼归还给小K，却被沈北轻轻按住了手，示意不必介怀。

    “算了，丽娜是什么情况，我们都知道，符合她当前的心理年龄特征。”

    宋右尴尬一下。

    丽娜心满意足地吃完薯饼，咂巴着嘴唇，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满足神情。

    沈北再次提出自己的问题。

    丽娜思考了半天，摇摇头：“我说不上来，有很多东西无法形容。”

    沈北也觉得难为人了，一个三岁的小孩，词汇量相当匮乏。

    但沈北拿出笔和纸：“尝试画下来。”

    丽娜似乎很喜欢这个建议，趴在地上，翘着脚，玩心大起，在纸上歪歪斜斜的画着。

    一旁的小K瞥了一眼丽娜的作品，心中悄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优越感，他悄声对沈北提议：“哥，我比她画的好，不妨让我试试？”

    “你是凭空想象，她是真实描绘。”沈北面色微沉，语气严肃：“不是什么东西你比别人强，就是一定比别人好。”

    小K消化半天才理解沈北话中的含义，然后拿出小本本，将这句话记上。

    沈北有些意外：“这是做什么？”

    “记录你的话啊。”小K炫耀的笑着：“时而温习之。”

    沈北有些头疼：“好的不学，学坏的。”

    小K：？？？

    没一会。

    丽娜举起纸张，顽童一般挥舞着：“画完啦！爸爸，你给我打分。”

    宋右端详一会，眼神中透露出费解，几乎不知所云，但他还是佯装欣赏，违心地给出了满分评价：“一百分！”

    “耶！”丽娜高兴的跳起来，满屋子乱跑。

    小K张大嘴巴，他无法想象，一个大人像是疯子一般乱跑，这种诡异的场面，让小K有点胆颤。

    他挪了挪屁股，向沈北身后靠去。

    沈北接过纸张，仔细凝视着那些纷乱交错的线条。

    “有点抽象。”宋右苦笑着喝口酒。

    第一时间，沈北确实没看出来画的是什么玩意。

    但当沈北将纸张调转一个方向后。

    看明白了。

    尽管线条歪歪斜斜，但还是很好展现出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沈北没看错。

    G01地区所谓的核心地带，应该是飞船的坠毁地……

    而且，还不是整体。

    只是前一段，并且倒转过来的画作。

    可以看见弧形的主控台，上面还有按键和操纵杆等等。

    那吊挂在棚顶好像灯座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智能座椅。

    破碎的全景视窗等等。

    当然这都是沈北先入为主的代入感。

    如果自己的想象力不和丽娜在同一个频道上，打破脑子也看不出来到底画的是什么。

    宋右在坐在对面，好奇的问道：“看出什么门道了？”

    沈北则轻轻摇了摇头，略带惋惜地将纸张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中：“实在看不明白，线条太凌乱了。”

    宋右无奈地耸了耸肩。

    一时间，沉默充斥着屋内，只有丽娜蹦蹦跳跳。

    没多久，丽娜打着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看样子是累坏了。

    沈北安排宋右将丽娜放在小K房间去休息。

    小K房间有两张床，足够睡的。

    沈北等待一会，趁着丽娜进入睡眠后。

    悄悄将她的头颅垫起来，然后摸着她的头盖骨。

    宋右不解的问着：“你这是……”

    沈北虚了一声，示意宋右别说话，免得吵醒丽娜。

    摸索一会。

    沈北手指腹传来凸起的异样感。

    扒开丽娜的头发。

    发现一个米粒大小的乳白色胶体。

    沿着胶体左右看去。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环形的刀口环绕整个头盖骨。

    沈北眸光闪烁着。

    这是当初巴图博士下刀的位置了。

    整个脑骨全部切开，大小刚好能取出丽娜的脑子，放进女儿的大脑绰绰有余。

    然后应该是使用了某种生物胶合剂，最后进行封口。

    这个凸起的乳白色小点，就是胶合剂最后下涂的地方。

    原本沈北还以为可以随时随地都能打开丽娜的大脑。

    这个算盘失算了。

    看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沈北之所以要抢丽娜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丽娜大脑内部是怎么连接的，安装什么东西。

    巴图博士说的没错。

    沈北就是想复刻！

    尽管没有巴图博士核心区域的硬件设备。

    但沈北相信自己会有。

    剩下的就是技术。

    巴图博士宁可被摧毁，也不会交出技术。

    那么，丽娜就成为唯一可以让沈北进行参考的标本。

    照葫芦画瓢，还能学得几分样子。

    这是沈北为自己留的后路。

    就是不知道这个后路什么时候能启用。

    是自己先死，还是丽娜后死。

    或者说……当沈北有一天需要的时候，可能要活生生的撬开丽娜脑壳。

    届时会上演什么……沈北也不清楚。

    未来还太远，就先这样吧。

    接着，沈北也将小K撵回房间。

    沈北与宋右两人再次相对而坐，围在温暖的壁炉前，各自斟满一杯酒，沉浸在沉思与静谧之中。

    良久，沈北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你今天高兴吗？”

    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略显呆滞地回应：“这…说不清，我也不知道。”

    “失去七年的责任感，你现在有没有？”

    “那倒是有。”

    “那就说明，你今天很开心。”

    宋右顿时笑了：“原来开心是这么回事。”

    “开心不一定是要笑。”沈北剥开几颗花生米，咀嚼中唇齿间溢出淡淡的豆香：“那些让你重新审视自我、体验成功或失败的时刻，都值得为之欢欣。”

    宋右赞同地点点头，酒杯在手中轻轻摇晃。

    “现在我们来谈谈实际问题。”

    沈北拎着酒杯，慵懒地斜倚在地板上。

    火光只能照耀他的下本身，脸庞隐藏在黑暗中。

    他的声音平稳而无起伏：“你面对丽娜，觉得自己扮演的是丈夫的角色，还是父亲的角色？”

    宋右闻言，挠了挠头，脸上流露出困扰的神色：“确实让人纠结。”

    “不，没什么可纠结的。”沈北半垂着眼皮：“定义一个人是看外表吗？看的思维，她的认知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

    宋右缓缓抬起头，目光颤抖几下：“那就是我女儿。”

    沈北的语气比外面的寒风更加凛冽，一字一句敲打在宋右心头：“对，你要把持住自己，丽娜现在不是你爱人，万不可做出出格的事情，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然。”

    “肉体的污秽或许可以洗净，甚或割舍抛弃。”沈北脸庞从黑暗中探出来，直视着宋右：“精神上的污染，永世不灭。”

    宋右脸色凝重：“我才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样最好不过。”沈北喝了一酒，吐了一口酒气：“当你定义好的身份，下面的问题就开始有点复杂了、”

    “36号庇护所没人认识丽娜，多她一个人也不算什么，身份问题完全可以搞定。”

    沈北抿抿嘴唇：“但你不行，你是20号庇护所的成员，做完任务你得离开。”

    宋右皱皱眉，语气坚定：“丽娜我肯定是要带走了，但我怎么交代？有的人是认识的。”

    沈北摸摸鼻子：“那就看你了，花钱吧，就说是在36庇护所买来的女人，在你的庇护所给丽娜重新买一个身份，面部涂抹的肮脏一点。钱给到位，户籍所的人不会在乎丽娜长什么样。”

    “至于你的邻居……搬家，房车长达几公里，随便找个地方，少出点门，不是什么问题。”

    “一旦被发现，你就说因为长的像你的爱人，才买回来的，也能糊弄过去。毕竟都死七年了，认识她的人也印象模糊了。”

    宋右点点头：“好，我听你的，但X溶液怎么办？能维持多长时间？”

    宋右说出这话，语调都是颤抖的。

    没有X溶液，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丽娜“睡觉”

    等同于亲手杀死了她。

    还不如放在G01地区，最起码X溶液管够。

    沈北压压手：“咱们还有一次进攻核心区域的任务还要执行，届时多搞点回来。”

    宋右垂着头，不言不语。

    未来可见。

    宋右估算可能都陪不了丽娜多少时间。

    一年？二年？还是三年？

    无法确定。

    此时的感受到自己的双手似乎有罪恶。

    他眉宇之间尽是自嘲和痛惜，嘴唇动了动，很想说……要不送回去算了，起码能保证丽娜活着。

    沈北似乎也看出他的焦虑，决定给宋右打一针强心剂：“你放心，我不死，丽娜就不死。”

    沈北可是说的真心话。

    如果自己能活着，丽娜肯定能活着。

    如果自己死了的话……丽娜至少要陪着。

    当然，也不是说沈北死了，丽娜必死。

    双方不存在这种直接的因果的关系。

    只不过是打开丽娜的大脑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宋右目光陡然一凝：“你……管到底？”

    沈北点点头。

    “有办法保证X溶液的供给？”

    沈北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这东西必须保证能有！

    沈北现在没这个技术，不代表以后没有！

    而且，也是沈北必然要获得的技术！

    宋右眉头舒展开来：“说真的，别人说话我根本不信，我就信你。”

    沈北勾着嘴角，没有说话。

    但下一刻。

    宋右仰头望着沈北，一脸真诚：“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任何结果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

    宋右虽然实力上比不上沈北狡诈，战术诡秘。

    但脑子还是有的，可不是傻子。

    他可不信，这操蛋的操蛋的世界，会有无缘无故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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