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学校食堂乱哄哄一片。

    打菜阿姨手里的饭勺抡得冒火星子。

    王一与陈佳歆找了个角落相对而坐，一边吃饭一边你一句我一言地闲聊着。

    因为他们二人的原因，这处角落已然成为了食堂的“中心，”目光汇集之地。

    “你真有信心在明天的摸底考试中取得班级前十的成绩吗？”

    陈佳歆饭吃的心不在焉。

    米饭打到他碗里的时候是一坨，现在被她用筷子捣成了一滩。

    王一觉得有趣，“陈大小姐，你倒是吃饭啊！浪费粮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没有浪费粮食，我会吃的，”陈佳歆说着夹起筷子小抿一口白米饭，干嚼几下皱着眉头强咽进了胃里。

    “如果觉得学校饭菜不可口，不如我们去外面吃吧？”

    “你这才是在浪费粮食！”陈佳歆抓住王一的语言漏洞调侃道。

    “好吧！我应该提前想到的。”

    “提前想到什么？”陈佳歆疑惑。

    “提前想到学校饭菜不好吃。”

    “我的口味没有很刁，能吃饱就好！你不在的时光里，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王一轻笑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二分钟，你总共吃了七筷子米饭、三片油菜和两块猪肉。饭量还不如一只竹鼠…”

    说着他抬头看向陈佳歆，“在想我的事？”

    “是啊！班主任这人和你一样，向来说一不二。假使明天摸底考试你的成绩不理想，今天挪过来明天又挪回去，学校里肯定会有人说你的闲话。”

    “把心放回肚子里，把饭菜放进胃里。”

    王一毫不在意地回道。

    ……

    王一水足饭饱之后，辞别陈佳歆返回了教室。

    用王一的话来说，他需要好好利用中午休息的这段时间认真复习功课，争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八个字听到陈佳歆耳朵里她总感觉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不应该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吗？

    起初陈佳歆是想放弃午休在一旁督促王一学习的，但是被后者言辞拒绝了。

    她是拗不过王一，这人脾气实在是太倔了。

    此时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王一快速翻书的声音，其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自动点钞机，手指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的记性异于常人，只要看过一眼的事物便可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起初他认为自己患有超忆症，但是在翻阅了相关资料后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超忆症与生俱来，而他则是被王化年那帮子人磨练出来的。

    记性好并不全是好事，因为能深深记住以往的美好，就会牢牢记住以往的苦楚。

    就如同现在的王一，安静之时脑海中总会浮现陈佳歆昨晚潸然泪下的场景和崩溃地诉苦声。

    “王一同学？”

    突然，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王一合上课本，抬头看向此女无悲无喜道：“程乐乐？”

    程乐乐轻笑，“诚心感谢你昨天请我吃饭。”

    “别误会，我只是想讨陈大小姐欢心，此事和你并无关联。”

    “那昨晚第二场呢？你让人来威胁我，也是为了讨陈同学欢心？”程乐乐脸上的笑容丝毫未褪。

    “只是威胁吗？”王一语气略显失落。

    我早该想到鬼影这人不会对一个小女孩太过责难。

    王一本想亲自出马收拾程乐乐，可昨晚陈佳歆的情绪太脆弱，他必须陪着对方、安抚对方。

    “看上去你好像有些不满意？”

    “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王一不愿与程乐乐废话，身子倚靠到后面的课桌上冷声道。

    “请王同学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并不是来找你。我也是高三五班的学生，出入是我的自由。”

    程乐乐言毕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新座位。

    这句话好悬没给王一气死：

    我本来在认真地翻书本，你上来就喊我的名字。我问你找我什么事你又说不是来找我的。

    看来程乐乐对于换座位这件事还是心存不满，不过也不奇怪，再不济对方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与自己家陈大小姐并称为校花的存在，有点傲气很正常。

    毕竟若无对方昨天的作妖，自己也不可能倾听到陈大小姐的心声，也不可能知道陈大小姐曾经的苦楚与如今性格的成因。

    如此说来自己还应该感谢程乐乐。

    王一咽下这口气后继续疯狂翻书。

    不出二十分钟，陈佳歆腰间挎着一只名贵包包走了进来。

    “中午好！”

    陈佳歆道了声好，放下包包坐到了王一身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程乐乐一眼。

    “这个时间段你不是应该在午休吗？”王一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笑问道。

    “今天阴天，躺在吊床上也晒不到太阳，索性我就回来学习喽！”

    王一闻言下意识看向窗外，只见外面皓日当空，天晴得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阴天？！”王一忍俊不禁，“难道我看书把眼睛看坏了？”

    “咦？”陈佳歆故作满脸惊讶状，“真的是诶！刚才明明还是阴天。”

    “可能在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天晴了吧！”王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转过身继续飞快翻书。

    陈佳歆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地，“你可不可以认真一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点钞呢！”

    陈佳歆在旁王一心情大好，他一边翻书一边打趣道：“虽然你长相很是漂亮、发型很是秀美、皮肤很是白皙、眸子很是醉人、双唇很是性感、鼻子很是高挺、身材很是纤细、双腿很是修长，但你不能随便怀疑我学习时的认真。”

    “噗嗤！”陈佳歆笑得像朵花一样，“虽然你嘴巴很甜、声音富有磁性、双手特别好看，但你翻书也太快了些。”

    “有些事物当看到它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忘不掉了。对我而言书中的内容如此，你更是如此。”

    说到此处王一略微顿了顿，“就像语文课本第四十二页四段落第二句话所描述的那样，重要的事情就像涂了胶水的便利贴，牢牢粘在脑中，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

    “课本中貌似真的有这句话！”陈佳歆惊疑不定地拿出自己的语文书，熟练地翻到四十二页后，的的确确在第四段落看到了这句话。

    不会吧？！

    他连这句话在哪一段都能记住？

    王一看出了陈佳歆的震惊，于是乎继续道：“很难以置信吗？不妨你向我提问试一试？”

    “嗯嗯！”陈佳歆满脸崇拜地点头，“第五十二页第五段落是什么？”

    王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佳歆便已经信了，之所以还要问则是因为她还想体验一次被震惊到的感觉。

    “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

    王一脱口而出。

    陈佳歆鼓掌，“你可真厉害！”

    “那是！也不看看我何许人也。”

    王一自诩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但对于陈佳歆的夸奖很是受用，因为陈佳歆不是他人。

    “但是！”陈佳歆突然竖起右手食指面向王一左右摆了摆，“只知道是什么远远不够，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陈大小姐的意思是？”

    “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王一略一思索，而后回道：“按照字面意思解读的话…和太阳说话的人会变得崇高，和月亮说话的人会变得渺小。”

    陈佳歆又好气又好笑，“月亮招你惹你了？”

    “不对吗？”王一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怪异。

    “对你个头！”陈佳歆笑骂一声，而后耐心地与王一解释道：“在‘捭阖’论中，阳为生、为成功、为正；阴为死、为失败、为逆。前后相结合我们可以得出……”

    “王一，你总盯着我的腿看做什么？我刚才的解释你到底听没听进去？”陈佳歆要疯掉了。

    她要是不在王一身边，生怕对方不认真学习。她在王一身边吧，对方又根本静不下来心。

    其实在王一心中陈大小姐在不在身边都一个样。

    她不在自己身边，自己想她；她在自己身边，自己看她。

    “记住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王一收回视线道：“不曾想现在的教育方式如此前卫，竟教学生变得虚伪。”

    “不要乱说，这句话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被他人的阿谀逢迎所蛊惑，保持清醒的判断能力。”

    “或许是我思想过于狭隘，总喜欢把事情往最恶毒的方向去想。”

    “不是狭隘，是别具慧眼！”陈佳歆宠溺道：“常言道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就属你会说话，”王一发自内心地笑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记忆力超群是没错，但数学这种理论科目只凭死记硬背是没有太大作用的。”

    王一转过身，从桌洞里抽出一张数学模拟试卷，“陈大小姐，你一般情况而言做完一张试卷需要多久？”

    陈佳歆想了想回道：“差不多需要二三十分钟的样子。”

    王一点头，握住笔做起了试卷。

    陈佳歆好奇观望，王一填写答案的时候她也会在一旁心算。

    每次王一所写的答案都与自己心算出来的一模一样。

    神了！

    你还是个学霸？

    之前还说自己学习很差，蹦起来都够不到自己的脚趾。

    果然！

    男人都是骗子！

    二十五分钟后，返校的同学已经足有十多名。

    而王一也写完了最后一题的答案。

    他抓起试卷送到陈佳歆面前说道：“陈大小姐，请过目！”

    陈佳歆满脸疑虑地接过试卷。

    后面几道大题王一做的正不正确她目前也不清楚，因为她自己都还没算出来。

    要是王一做得全对的话，那自己可要好好夸一夸他。

    在陈佳歆批改试卷的时候，王一站起身来到了走廊里。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教育局局长赵明的手机号。

    “喂？！是王先生吗？”手机那头传来了赵明惊喜地声音。

    “是我，谢强是被您抽调走的？”王一不冷不热地反问出声。

    而话里的这个“您”也是给足了赵明面子。

    “这个谢强和郑副局有些关系，我也不好做的太绝，毕竟我和老郑都在同一个锅里吃饭。”

    “我没有别的意思，总之这件事谢谢您，”王一轻笑说道。

    赵明调走谢强的原因是害怕以后这人再给王一找不痛快，可是王一压根儿就没把谢强当盘菜。

    赵明这么做相当于间接保护了谢强，假使谢强继续在令江高中任教不小心再惹到王一，王一还得搞他。

    上次若非黑鸦拿陈佳歆压王一的脾气，谢强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法院里了。

    “王先生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早晨我去见冯副校长，他说收到了你发来的邮件，问我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我和局长能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领导对于学生的关心罢了。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身份暴露了。”

    “我想他一定是误会了！”赵明急忙开口道：“我过会儿就和他打电话解释。”

    “嗯？您想怎么解释？”王一反问。

    这事能怎么解释？越解释冯山肯定越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呃…也对，如果我打电话给冯山副校长，他肯定好奇我从哪里知道你们俩之间的谈话内容。”

    “既然怀疑成立，你口中的任何话进他耳朵里都会变成掩饰真相的谎言。”

    “是我的疏忽，我不该问他的。”

    赵明的语气略带愧疚。

    王一沉默了一一会儿，而后轻叹一口气道：“没事儿，你别把我的身份透露出去就好。”

    “我明白了王先生。”

    “挂了！”王一说完挂断了手机。

    局长办公室内，赵明无奈地将手机丢到一旁，而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

    王一之所以给赵明打这通电话，是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在拿谢强这件事给自己卖人情。

    可是，他王一的人情岂是这么好拿的？

    王一非但不领情，反倒拿冯山的这件事将了对方一军。到最后人情非但没拿到，还落得个添堵的罪名。

    “看来想和拂晓国际的太子爷打好关系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我太急于求成了！”

    赵明双手扶额自言自语嘀咕道。

    ……

    当王一返回教室时，试卷已被陈佳歆批改完毕放到了自己的课桌上。

    “满分？”王一坐回陈佳歆身边笑问出声。

    “零分。”

    陈佳歆双手交叠比了个叉回道。

    “看你这副模样真的是满分，”王一说着拿起桌上的试卷。

    然后！他当场石化。

    评分处赫然写了一个大大的“零”蛋。

    陈佳歆笑着指向最后一个大题道：“你看这里x=12y-7；z=12x-5，求解步骤不应该是这样……”

    王一听得聚精会神，经过陈佳歆地一番讲解，他发现这道题他真的因为粗心马虎而算错了xyz的值。

    王一心想：一定是因为陈大小姐在旁边，自己总分神才算错的。

    但他没有说出来。

    因为王一明白，自己说出来陈佳歆就会体贴地替自己背下这口黑锅，她超宠的……

    “满分120，这道题才占二十分，错了我也应该得100分啊！为什么会是0分呢？不公平！快在前面给我加个‘1’‘0’！！！”

    王一似是在赌气。

    “老师们三令五申，做试卷之前一定要先写名字，”陈佳歆抬手指向空空如也的姓名栏回道：“明天考试可不许犯这种低级错误，听到了么？”

    她心说：王一撒起娇还蛮可爱的。

    撒娇……

    陈佳歆笑成了一朵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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