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的气氛一点都不好，隐隐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温颜不断告诉自己，手握筹码的是她，这个时候一定要比傅经年更沉得住气。

    十分钟后，到底是傅经年先开的口：“为什么要她？”

    温颜想过傅经年可能会问这个问题，原本是没打算回答的，就是要，但临到头见着他一点表情都没有脸色，仿佛只是随口问了句，她又改变主意了，平静地说：“因为她不开心。”

    傅经年仿佛怔住。

    温颜继续道：“成书的身体不好，傅总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她说我是她唯一的朋友，我就知道她在傅家过得不开心，我和她才认识多久？我和她见面的次数傅总也很清楚，但她就把我当唯一的朋友了，我不敢想象这些年她一个人有多孤单，她本来就有心脏病，又过得不开心，郁结于心，身体只会更差，而我希望她能开心一点，活得更长久一点。”

    傅成书的身体方面，他们都清楚，先天性心脏病，如果没有合适的心脏，这辈子就这样了。

    而就算换了心脏，也不一定能够保证她可以活得更久。

    她的生命仿佛是看得见的有限。

    傅经年没说话。

    温颜过了会儿，又淡淡地陈述：“傅总要订婚了不是吗？成书到底只是养女，傅总就算平时对成书多有照顾，订婚了以后也应该要避嫌了。”

    傅经年手背上青筋凸显，“那只是商业联姻，应付家里的。”

    “那也是订婚。”温颜说：“难道傅总想让成书背上养女插足义兄婚姻的骂名？哪怕是亲妹妹都要避嫌，傅总不明白吗？”

    傅经年沉默片刻，声音微哑：“我不可能放她走。”

    “没关系，傅总还有考虑的时间，如果你确定三天后的游戏内测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话。”

    “你不必拿这个来威胁我。”

    温颜却笑了声：“是傅总先找我帮忙的，我只是合理提出我的要求而已，傅总答应，皆大欢喜，傅总拒绝，我只是不动而已，对于成书的健康和以后，我也可以想别的办法。”

    傅经年眼神冷厉：“你想干什么？”

    “现在还没想到。”温颜淡定地摊摊手，“和傅总谈条件没可能的话，我想点别的办法总行吧，毕竟我背后有ETTS。”

    “温小姐，我和傅成书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傅经年明显生气了。

    温颜却任由他气，自岿然不动。

    “傅总和成书之间的事我不管，但成书把我当唯一的朋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见不得朋友有难，我非要救她脱离苦海不可。”

    傅经年忽热就愣住了，半晌没有反应。

    脱离，苦海。

    好重的词。

    像一记重锤狠狠落下，将他的心脏砸了个稀巴烂，血肉模糊可怕极了。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温颜觉得说到这儿就够了，剩下的要傅经年自己考虑，总要给他点时间。

    她起身想走：“傅总，希望三天内能收到你的消息。”

    她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一拧，门被打开一条缝，傅经年忽然在身后开口：“是不是她自己想走？”

    没等温颜回答，傅经年便又自顾自地说：“我知道她一直想走，但她反抗不了我。”

    温颜回过头，她没见过傅经年几次，但这个男人也是有上位者气质，身姿挺拔的，大概是这辈子头一次露出这样颓然的一面，仿佛一直运筹帷幄的局面，被他搅得一团糟，有种什么都控制不住的无力感。

    温颜抿唇没说话。

    傅经年说：“不用三天内，再谈谈吧，你还有什么筹码。”

    温颜顿了下，重新合上门走回来坐下。

    “如果傅总觉得帮助3A游戏成功上线内测的条件还不够的话，我再加一个。”

    傅经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傅氏旗下的美妆公司这几年在产品研发上总不尽如人意，市场占有率越来越低，据我所知，这两年的财政都处于赤字，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倒闭是早晚的事。”

    “不愧是Y的助理，了解得很清楚。”傅经年道：“你有办法？”

    “我手里有一个化妆品专利配方，结合了生物医疗与物理科技，绝对是市面上从来没有过的高效便捷美妆产品，化妆效果与养肤效果是肉眼可见的，我有信心只要研发上市，一定能够迅速抢占市场，让傅氏的美妆公司一朝起死回生。”

    “当真？”

    温颜说：“我既然敢拿出来就能保证，何况，我觉得成书值得，就是不知道傅总觉得这两个筹码够不够分量。”

    长久的静默。

    温颜发现她自己竟然看起来比傅经年还要紧张。

    她既怕傅经年不答应，又怕他答应。

    傅成书喜欢他。温颜现在很清楚了。

    然而她养女的身份，先天性心脏病的身体，却无法和傅经年在一起。

    傅经年不喜欢她，只是想要控制她，占有她，傅家人能让她以养女的身份在傅家不愁吃穿地长大，已经是仁至义尽，却绝对不能让她和傅经年有兄妹以外的关系。

    傅经年是傅氏的接班人，现在傅老爷子几乎隐退，傅氏的所有大小事务都是傅经年做主，他绝对不可能有一个无权无势、名义上的病秧子妹妹当妻子。

    傅成书碍于恩情，碍于对傅经年的心意，已经沉默隐忍了很多年，现在傅经年终于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千金联姻，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她也该离开了。

    她自知这副身体没多少时日可活，却不想人生最后的时光，是看着自己爱而不得的人与别人举案齐眉，最终自己躺在冰冷的房间里，一点点感受到自己身上体温的流逝。

    那也太惨了。

    她也想有一段时日，可以只为自己而活，过得比以往要好那么一点。

    一点就够了。

    她不敢贪心。

    温颜懂她，所以怕傅经年为了这些筹码放弃傅成书，说明傅成书在他心里是没多少分量的。

    但又怕他死活不肯放手，非要将傅成书囚禁在身边，不得解脱，没有余生。

    傅成书好不容易下了这个决定，可谁又不是在挣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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