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五天也好的。”温颜声音发颤，“可以的，拜托你们，谢谢。”

    “好。”老教授说道：“我们刚才已经商讨出用药方案了，再过两个小时便换新的药，另外，我们也决定每日的探视时间增加到五小时，在探视期间，希望家属能够多和病人说话，激起病人的求生意志，看能不能将她沉睡的意识唤醒。”

    “会有用吗？”

    老教授道：“人的潜意识分为表层和深层，人沉睡过去大部分的时候是表层意识休眠，但深层意识有时候会很活跃，只要多和病人说话，她的深层意识听到了，就有可能自己挣脱束缚，让表层意识也跟着苏醒。”

    医生接着说：“现在我们任何方法都是试一试，争取让傅小姐醒过来。”

    温颜用力点头，“没问题，可以的，我们会按照你们说的做。”

    她又连声道谢，医生们说完了这些以后确定没什么事便又先离开。

    温颜重重地呼吸了几下，转向傅经年：“傅总，你听到了吗？你和成书是青梅竹马，能说的话肯定很多，你多跟她说说你们之间开心的事？”

    傅经年又重新坐了下来，背脊弯曲着，手肘撑在膝盖上。

    他们之间开心的事？

    傅经年不断在脑海里搜刮着过往的回忆，但恍然间发现，他们小时候的相处和交流并不多，大多数时候，是他看到傅成书被那个大家庭里同龄的孩子欺负、嘲笑。

    爷爷在的时候，大人有所收敛，会对傅成书好声好气，背着爷爷的时候，各种冷眼和嫌弃毫不掩饰。

    爷爷去世后，父亲对傅成书的关注也不多，只保证了她应该有的吃穿用度，教育医疗，却并没有把她当成真正的家人。

    那么大一个傅家，养一个傅成书而已，养得起，没必要苛待。

    但其他人只对她变本加厉。

    他们真正熟起来，是她被欺负得不行时，不敢反抗，也反抗不了，意外躲进他的房间里。

    他最开始和父亲的态度一样，傅家那么大的家族，那么多人，多一个傅成书不多，少一个傅成书不少。

    既然是爷爷带回来的人，即便爷爷不在了，他们傅家也不至于让这小丫头无家可归。

    她被欺负的时候，他有时碰见了，会暗中管管闲事，让他们别太过分。

    既然躲到了他的房间里，倒也不至于驱赶她，她觉得自己这里没人敢来撒野，那就让她待着。

    他们有两年的时间都是这样的相处。

    她没事就会来他房间待着，就坐着不说话，有时看书有时睡觉，有时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从来不打扰他。

    渐渐地，他竟然习惯了在家的时候有傅成书待在一个房间里，哪怕两人之间从不交流，连眼神对视都没有。

    但习惯就是这样的可怕，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难改掉了。

    再后来……

    再后来就好像什么都变了味。

    从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发病进医院，差点没有抢救过来开始，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可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

    傅家已经容不下一个“养女”的存在了，更不可能接受“养女”变成少夫人。

    而他……而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挣扎些什么。

    要说他们之间有没有美好的回忆，也许只有那两年沉默的相处算得上。

    那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该怎么描述那两年的心情？

    傅经年久久没有回话，温颜迟疑着问：“今天还可以再多探视三个小时，傅总，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只要一个小时就好。”

    傅经年过了会儿才回神，点了下头，嗓音哑得不像话，“嗯，你去吧，跟她说说话。”

    “谢谢。”

    温颜回身去跟陆清辞说，后者并没有意见，“你去看她，我回房休息，你出来后上来找我。”

    “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几步路而已，我坐着轮椅也不需要走，后面有保镖跟着，没问题。”

    温颜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放心的，何况她只有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之后还要把剩下的时间留给傅经年。

    她便点头：“那你回去先睡一觉，等我来找你。”

    陆清辞应下，有保镖上前来帮他推轮椅，先带他离开。

    温颜目送他进了电梯才去跟护士申请进重症监护室里探望。

    她换上无菌服，走进病房里。

    傅成书躺在病床上，双眸紧闭，周身都被各种仪器包围，戴着氧气罩，脸色比纸还白。

    如果不是氧气罩上会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雾，很容易让人以为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温颜一直都知道傅成书的身体很差，病情很重，但她平时都很注意，虽然说话轻声细语，不能久站，不能劳累，可一切都很正常。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成书昏迷不醒的模样，直面生命的脆弱。

    温颜在床边唯一的位置坐下，也不敢去碰她，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成书，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很抱歉，现在才来看你，我……我其实有点不敢来看你，我还是觉得，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

    “对不起。”

    温颜垂下眼，鼻子忍不住泛酸，眼眶湿润。

    她害怕眼泪会掉下来，又立刻仰起头把泪水逼回去。

    过了一会儿，她强迫自己稳住情绪才又笑了声：“跟你说点你爱听的吧。”

    “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你昏迷的这些天，每天只有两个小时的探望时间，都是傅经年在陪着你，你可能不知道，他不仅每天占用这两个小时，出去后也一直在外面守着你，他没有离开过一步。”

    “他现在那个样子，你要是见了都肯定会惊奇，一点都没有总裁的模样，和平时判若两人，太邋遢了！成书，你要快点醒来把他赶回去好好洗漱一下，刮刮胡子再来看你，要不然我真怕他臭在医院了。”

    温颜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了这几天的情况，说傅经年有多担心她、在意她，为了她变成了什么样，又说桑晚每天都要打电话来问她的情况，要不是立刻进入了下一个项目，刚开始忙得脚不沾地，肯定就立刻又飞回来了。

    “但是晚晚说要尽快空出时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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