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
但是那个我很清楚,我正在急不可待地想听他说,说他找我出来,到底要给他帮一个什么忙。
那个我看着我,满脸都是“一切尽在我掌握中”的得意。
“上次在皇宫,吞吞为了不让女师兄追杀我们,把我们一行人噙在嘴里带出皇宫。我担心吞吞把我们吃进肚子里,结果吞吞说就算吃进肚子里,我们也不会死。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吞吞在白纸灯笼里吃了那么多的我,还全都活着。”
那个我在说以前的事,但是这些不是我想知道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他让我出来,到底要给他帮什么忙。
但是那个我不紧不慢,他应该知道我着急什么,他在故意吊我的胃口。
可惜我现在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动。只能像一只老鼠,被他慢慢戏耍着。
那个我欣赏着我的面无表情,享受着我内心的煎熬,然后才慢慢说道: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找一个我出来,替我处理一些问题。现在,那个问题来了。”
我心跳加速,用胸口剧烈的起伏和急促的喘息,想让那个我赶紧说出那个问题。
那个我看着我身体上的反应,觉得很满意,又故意拖延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我第一次下黑池境的时候,不小心吃了很多人肉糜。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活的,差点被它们要了命。”
“后来吞吞把人肉糜从我肚子里掏了出来,所有人都以为我没事了。但是,只有我知道,我的身体里聚了那些人肉糜的怨气,那些怨气如果不处理,我最后也会变成鬼。”
“可是,那些怨鬼之气太厉害,我还没来得及想办法解决它们,就被它们破了我的阳气。后来的事,就是依染为了救我,把肉身菩萨放进了我的身体里。但是肉身菩萨救了我的同时,也让那股怨气更厉害。”
“再后来,那个女鬼也来占我的脸。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和脸都要废了,只能找你出来帮我。”
“我本来想直接换了你的身体给我用,但是我却换不了咱俩的意识。你知道我不是你,我也知道你不是我。所以,我只能把三清符的神力放在你身上,让你用三清符杀了我,然后再想办法把三清符拿回来。”
什么?那个我,让我,用三清符杀他?可我刚才动手杀他,他也没死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不再看我,而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继续对我说着:
“你是不是在想,刚才已经用三清符杀我,而我为什么没死?那就对了,因为三清符只杀恶鬼,对凡人是没有伤害的。所以,你刚才用三清符打我,只是帮我打散了身上的怨鬼之气,而那两个伤口,肉身菩萨已经帮我愈合了。”
我的脸开始惨白,我再次看到了自己的结果。那就是被那个我带到玄清道长那里,等玄清道长拿走我身体里的三清符,那个我就会让吞天藤再把我吃进肚子里,让我再次不见天日。
那个我说完了,他对着胡为民摆了一下脑袋,胡为民过来揭掉了我额头的符纸。
我能说话了,手脚也能动了。但我还是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三清符对凡人的身体没用,就算我现在用三清符杀他,我也杀不死他。
而且,胡为民和那个我是一起的。如果我想和那个我拼命,我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两个。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被他们利用了,他们利用完了我,就要抛弃我了。
没有人能改变这个事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已经注定了结果。而我在自己短短的,能自己做主的这点时间里所做的一切挣扎,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看着那个我,语气无比沮丧,但还是做了最后的挣扎:
“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女人脸,我就不信你敢顶着这张脸回阳间去。”
那个我笑了:
“这个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我揭掉符纸让你说话,是想告诉你,你现在想说什么就抓紧说,等会我就要带你回阳间,到时候我就不会再让你说一句话了。”
我想说什么?我现在,此时此刻,最想说什么?
求那个我放过我?把我留下?
不可能,我和那个我,我们只能有一个人存在,他不可能把这个机会给我。
骂他?声色俱厉的谴责他?
没用,那个我不会被这些言语上的东西打击到,更不可能因为这些改变他的想法。
那我还能说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垂头丧气,那种明知道结果是自己不能接受的,但是又没办法改变的绝望让我心灰意冷。
最后,我勉强问了一个问题:
“你要带我回到阳间,又不许我说话,你准备怎么做?是要割掉我的舌头,还是再给我贴符纸?”
那个我哈哈一笑:
“割舌头太残忍,你毕竟是我,我怎么可能那么残忍的对你?至于贴符纸,那个虽然能让你不说话,但是你手脚都不能动,又怎么回到阳间,怎么去找玄清道长?”
我没有说话,那个我的脑子比我厉害的多。他肯定已经想到了怎么能让我不说话,但是又能走路的办法了。
结果,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我竟然要求我自己从现在开始就闭上嘴巴,装一个哑巴出来。
我绷不住笑了:
“如果我说话呢?如果我告诉别人,真正的南山桥有一张女人脸,而我不过是他的替代品呢?”
那个我也笑了:
“如果我说,我就等你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我是什么意思?”
我愣了一下,笑不出来了。
那个我太狡猾,我实在猜不透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看着那个我,毫不掩饰我对他的不理解和震惊: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你是我,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你这么深的城府,我也不会像你一样,这么让人……让人琢磨不透。”
“哈哈哈……”
冷不丁的,那个我突然就大笑起来:
“所以我说你不能替我活在世上,你虽然是我,但不是全部的我。如果把这样一个你放在世上,别说替爹娘报仇,更别说和恶鬼搏命,就是皇宫里那些人和事,你都不可能应付得来。”
替爹娘报仇?和恶鬼搏命?还有皇宫里的人和事?
这些东西我好像都知道,但是我怎么都想不起细节,更不知道自己真的面对这些东西时,要怎么做?
但是我现在不想知道这些,那个我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说回到阳间,我会告诉别人那个我是女人,那个我不但不生气,反而说他就在等我这句话?
那个我似乎很看不起我又问这个问题,又嫌弃又不屑地说:
“因为你这样说了,我才能割掉你的舌头,让你做个安静的哑巴啊。”
我的头“嗡”的一声就大了。
那个我,他还算是个人吗?他说来说去,还不是做回了他自己刚才说的,那个“残忍的人”?
那个我看着我,又开始欣赏我错愕和震惊的神情,我忍不住对他挥出了拳。
那个我没有躲,但是我的拳头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旁边,胡为民正紧紧地攥着我的胳膊,把我的拳头直直地举到半空中。
胡为民满脸嬉笑:
“有我在,怎么可能让我兄弟受伤?”
胡为民看我的眼神是那么陌生,和他看那个我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我心里涌上来一股极其悲切的情绪,我明白了,在胡为民的眼里,我其实是一个和那个我长了同一张脸的陌生人。胡为民和那个我才是永远的好兄弟,而我,什么也不是。
我沉默了,同时我也知道了,如果我真的想在这个世上多待那么几天,我最好做个哑巴,配合那个我的要求,等他找玄清道长拿回我身体里的三清符,我再乖乖被吞天藤吃掉就可以了。
但是,我真的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吗?
“我可以答应你,做你的哑巴替身。但是我想知道,我和吞吞肚子里所有的我,最后会是个什么结局?”
那个我先是笑了一下,他在高兴我愿意做哑巴了。然后才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说:
“既然我是主,那只要我不死,你们应该也能一直活。所以,如果你和吞吞肚子里的所有我都不想出事,那就要好好配合我,想办法让我活下去。”
我做出屈服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又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
“难道,我只有这一条出路吗?”
那个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觉得他已经搞定了我,已经和依染开始商量,要割肉身菩萨的血肉下来,去救扎罗阿了。
有了肉身菩萨这个宝物,扎罗阿很快就醒了。那个我问扎罗阿,他是怎么受的伤,但是扎罗阿却盯着默不作声的我看。
直到这时,我才吃惊的发现,我好像对那个我的所有都只是一知半解的程度。就好比此时的扎罗阿在看我,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看我?
结合刚才那个我问扎罗阿怎么受伤,我突然在想,难道扎罗阿是我,或者是那个我把他打伤了?
不是,我是在黑池境里才出来的。可是看扎罗阿气愤的眼神……难道是那个我打伤了他?
我不准备说话,但是心里还是喜了一下。
如果扎罗阿真的是那个我打伤的,那他肯定会恨那个我。到时候我或许可以争取扎罗阿和我一起,我们就有可能对付那个我和胡为民了。
可是很快的,我就知道这样不行。因为那个扎罗阿一开口,我才知道不是那个我伤的扎罗阿,扎罗阿只是在向那个我抱怨:
“你为什么丢下我不管?”
扎罗阿在对我说话,他以为我就是南山桥。但是真正开口回答他问题的却是那个站在他面前,顶着一张女人脸的“那个我”。
“我怎么丢下你了?我从黑池境出来就发现你口鼻流血,你到底是被谁打伤的?”
扎罗阿懵了,他看着那个女人脸的南山桥,再看着不说话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我还在追问是谁伤了扎罗阿,但是扎罗阿只想知道我和女人脸的那个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依染开始给扎罗阿解释。
但是这事太复杂了,扎罗阿动不动就听不懂,到底哪个是替代南山桥的我,哪个是真正的南山桥。
我看依染说的实在费劲,忍不住提醒她说:
“你直接说他是女人桥,我是男人桥。女人桥是真的桥,男人桥是假的桥。”
所有人都被我的说法震了一下,然后大家都笑了。
太难得了,这可能是这次我们下阴曹地府以来,所有人,第一次,同时都露出笑脸。
那个我看着我点了点头:
“很好,你要是能这样说话,我或许可以考虑,不割你的舌头。”
我当然求之不得:
“那就是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不说,这个我懂。”
我以为拍那个我的马屁会让我活的舒服一点,没想到那个神经病突然又翻脸了:
“你怎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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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真假男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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