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茜茜看向远处的那块大石，道“老人家，你出来吧。”

    “小娃娃倒是耳聪目明……”大石后面颤颤巍巍走出一个老太太，笑呵呵道。

    苏茜茜睁大眼睛，仔细看着老太太，道“老奶奶，您是已经仙去了吗？”

    眼前的老太太只是一个鬼魂，但穿着朴素，拄着拐杖满头银发，一脸慈祥，笑意正浓的脸上满是皱纹，可眼神淡定从容，有一份老人的淡然与坚定，令她想起了已故的奶奶。

    “老婆子已不知道自己离开几个年头了，我只知道自己的孙儿在老婆子去世后，去年也走了，这是他有自个儿的命数，与老婆子见了一面便投胎去了”老奶奶幽幽道，似是想起了以前亲人在世的情景，眼中满是怀恋。

    苏茜茜闻言好奇的看了我一眼，我向她摇摇头，安抚道“她该是在冥界不愿投胎的，又没有怨气，才会跑到外面来的。”

    老奶奶看看苏茜茜，再看看我，道“好，你们好啊……小姑娘，你认识他多久了？”

    苏茜茜笑着道“我从小就跟大哥哥认识了，有许多年了。”

    “看着你们真好啊……”老奶奶感叹道。

    “奶奶，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她好奇道，此时尽管是夜间，但周围并没有鬼魂，想来老奶奶在这儿显然有一段时间了。

    “老婆子来这里看看……这些年啊，习惯了”老奶奶感慨道。

    “老奶奶，您每年都来这里……怎么不去投胎呢？”

    老奶奶闻言望望远处，看着一片虚无，神色平淡，似是在回忆什么。

    此时大约是凌晨四点多，夏末秋初仍是日长昼短，天边渐渐泛起丝丝光明，只是起了薄薄的雾，星月隐退，正是夜晚最冷的时段。

    半晌后，韩琳娜不见老奶奶开口，以为自己不该问，带着歉意道“奶奶，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

    老奶奶深深叹息道“不碍事，是老婆子不知怎么说，一些事情已过去许多年了，日子久的我都不太记得了……只是你问起我才想起一些事情。”

    距离日出尚有一点时间，左右无事，苏茜茜最喜欢听故事，如今这个老奶奶虽是鬼魂，但看到她便会想起自己的奶奶。

    奶奶在世时，她经常跟奶奶一起，央求着外婆给她讲故事，既然眼前这个奶奶愿意吐露心事，她十分高兴。

    “奶奶，您到这里坐吧”起身邀请老奶奶上前坐在一起。

    老奶奶闻言似乎有些迟疑，踌躇着没有上前。

    “老人家，你过来坐着吧，没事的”我明白老人的顾虑，人鬼殊途老人家也是懂得，可见生前亦是个心善之人。

    苏茜茜上前虚扶着老奶奶，道“奶奶放心，我从小到大都跟他们这些鬼为伴，鬼朋友比活人都多，没关系的。”

    老奶奶坐下后，称赞道“真是乖巧懂事的孩子，看到丫头让老婆子想起了我那小女儿……你这双眼睛让你吃了很多苦吧？”

    苏茜茜抬眸见老人慈爱的看着她，心中感到温暖，道“没关系的，我习惯了，要不是这双眼睛，我也不能认识这么多的鬼朋友。”

    “好孩子，希望你一直健健康康的长大……”老奶奶叹息道。

    感受到老奶奶情绪低落，道“不说这些了……奶奶还没告诉我，您怎么会到这里呢？”

    老奶奶转头又望望前面的大海，幽幽道“我本是这东极岛附近的居民，这里大部分人都是打渔为生。我出生在此，可以说是在渔船上长大的，而我的家在岛上附近的村子。”

    我与苏茜茜静静地听着，老人家讲话不快，娓娓道来，目光一直看着远方，神情恬淡平静，似乎所述之事与自己并无太大关联。

    “那时候这个地方称为翁州县，渔家小村人们并不富裕，但生活平静温馨，大家靠天靠海吃饭，许多人安安稳稳的生活，十分知足”老奶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似是十分怀念那种平淡的日子。

    原本，老奶奶是这里渔家的女儿，家里兄弟姐妹三个，她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一家人靠着捕鱼和一些海货糊口度日。

    与村里一般人家一样，成长的顺利且平淡。老奶奶自小与邻村的一个小男孩一起长大，他们自小贪玩时便会跟几个小伙伴一起爬到山上来玩耍。看着日升月沉，潮起潮落。

    后来，少年人之间情窦初开，到了适婚年龄，互相表露了心迹，只等告知双方父母，便可以商量婚嫁。

    可平静的生活到底是被打破了，当时外面时局动荡，天翻地覆，不过，在小渔村家家户户只为生计发愁，从未想过外面种种是非是否与自己有关。

    抗战爆发后，一些不良军队因招不到兵，四处抓壮丁。有一天老奶奶的心上人在镇上集市卖完海货，用卖海货的钱想给老奶奶买一盒雪花膏。

    那时，一盒小小的雪花膏可是稀罕物，老奶奶平日里虽喜欢，可不舍得买，少年便攒了好久钱，加上当天卖完海货的零花钱，堪堪够买一盒。只是在镇上寻了几家，都不见有卖雪花膏的店铺，眼看临近傍晚，终于在一家小店找到最后一盒，少年高高兴兴的付钱，正准备出门，迎头进来几个士兵。

    这几个人见少年年轻有力，不由分说将他抓到军营，这一去便是三年。

    老奶奶与少年的家人找了许久，只是听说少年被抓了壮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自古便有‘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的哀叹，当年尚在桃李年华的老奶奶，一心痴盼着心中的少年能早日平安归来。

    老奶奶家里人虽有意为女儿寻一门亲事，但自从第一次长辈提及，被女儿拒绝之后，并说出心中所属，便没有再勉强其嫁人，纷纷婉拒村上有意说亲的人家。

    幸而，只等了三年，少女便等来了自己的心上人平安归来，当时他们皆认为这是上天对他们的眷顾，深怀感激。少年终于在时隔三年，几度生死后，将那一盒一直珍藏以当作睹物思人的雪花膏送给了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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