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这样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条街道越走越偏僻，而且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本来深秋昼短夜长，傍晚时分冷风吹来带着阵阵寒意。

    “茜茜，我知道吓到你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啊”我终是忍不住，上前将她拉住，道“你有不满可以发泄，不要憋在心里！”

    苏茜茜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睛红红的，含着眼泪，我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就告诉她我的身份。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告诉你这些的”我只好安抚道。

    苏茜茜带着哭腔道“哥哥，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出现在我面前是吗？只是因为我有鬼眼，会经常遇鬼你才会对我格外关注一些，对吗？”

    苏茜茜现在完全明白，为何从小到大只要她有一点危险，他就会及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她的那些鬼朋友说一般的鬼差会很忙，而他却能时常在自己身边，放佛是一个散漫且不称职的鬼差。

    原来都是因为自己的这双眼睛，又是因为这双眼睛！

    我听到她满是委屈的质问，一时语塞，她没有想错，自己对她倾注更多的精力确实是因为自身的任务，还有她这双特殊的眼睛。

    “那你现在要走，是因为任务完成了吗？”苏茜茜闷声道。

    “严格来说，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是现在暂时有其他的事情，所以我要离开……”我只好这样跟她解释。

    “你是说过一段时间又会回来？”苏茜茜闻言有些高兴的看着我。

    我发现自己的话中有很多漏洞，索性不编谎话了，叹息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先回去，外面凉，回去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苏茜茜此时也冷静下来，见我态度坚持，她点点头，我拉着她将她带回了家。

    “哥哥，上次我们去东极岛，你也是这样抱着我的”苏茜茜轻轻地在我耳边道。

    想想上次去东极岛，我们的确玩的很开心，算是我补偿给你的吧，我在心里默念。

    到家后发现苏茜茜的妈妈还没回来，我们坐在沙发上，苏茜茜抱着我的胳膊。我本想和她分开坐，但她倔强的不肯松手。

    “哥哥，我以前以为你会一直陪着我的……”苏茜茜轻声道。

    “茜茜，我们终究人鬼殊途啊……”我叹息道。

    “为什么？我今天一见到你就觉得奇怪……”苏茜茜正色道。

    我沉默半响，终于下定决心，道“我要去追查自己前世的记忆，不能带着你……”

    “你失忆了吗？”

    我点点头，缓缓道“我是冥界滞留最久的鬼魂，魂魄不全一直无法投胎，也没有前世的记忆。”

    听到我这样说，苏茜茜叹了口气，看着我道“那哥哥在地府那么长时间一定很寂寞。”

    这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怕我寂寞，从前在冥界中我不明白什么是寂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寂寞。后来选择做‘轮回交易’这份差事，心中有一个目标，在人间漂泊久了，渐渐明白寂寞的感受，只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觉得并不会影响自己。

    此时，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竟然会如此关心，如此了解自己寂寞的处境，让我有点五味杂陈。

    “还好，没什么寂寞，只是习惯了”我淡淡的回应她，只是因为习惯，便不觉得寂寞。

    “你一定很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我支持你，你只要隔一段时间来看看我就好”苏茜茜微笑道，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突然发现，在她的脸上竟然看到一丝女人独有的温柔坚定，一时令我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一直看着成长的小女孩，真的在眨眼间已经长大了？

    只是她脸上越是有这样的神情，我越是担心，特别是她对着我的时候。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只能狠心当一回恶人了，我轻声道“我找记忆会很久，可能不会来看你……”

    “要多久？”

    “不知道，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永远……”我们之间最大的鸿沟除了阴阳，便是时间上的差异。

    她有些激动道“你只要偶尔回来看看我就好了，我会一直等……”

    “嗯，心里时常有个声音和一个模糊的身影，告诉我是在等一个人，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一直没有等到他。”

    这是苏茜茜的前世，那个纯净忧伤的女孩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她今生所要完成的任务，她的前世已经等待了许多年，我不能让她再为了我而选择等待！

    “我不需要你为我等候！”我厉声打断她的话，严肃道“你不用为了我白白的等待，我不会回来的！”

    苏茜茜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倔强道“你可以选择离开我，这是你的权力，如果没有这双眼睛我们根本不会认识，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但是等不等是我的事情，只有我自己有权利做出选择！”

    我不曾想到原本整天笑嘻嘻的开朗小丫头，会用如此严肃且强势的语气说话，而且所想又是这般透彻。

    我知道一旦她做出某种决定将难以改变，既然如此就彻底打消她的念头吧。

    “等？你要等多久？你能等多久？”我语气凉薄的质问道。

    “我会等到你回来为止！”

    “呵……我说过我不会回来了，你还要等，是不是听不明白我说的？”我冷笑道。

    “你的意思我很明白，不就是要离开，找什么破记忆，想要逃避我嘛，我也说的很清楚，我会一直等的！”

    我闻言感到诧异，她居然感受到我是有意逃避她，她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正如她所言，可以与我感同身受？

    尽管心中因她的话起了丝丝波澜，面上仍不动声色，嘲讽道“你以为你的一生能有多久可以等待？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时间在我身上根本不算什么！”

    她怔怔的望着我，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说话。

    我步步紧逼，将她拉到身边，望着她的眼睛道“你在凡间区区的几十年对我来说如沧海一粟，根本什么都不是，懂了吗？”

    我清楚的感受到当我说完这句话以后，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眼神从一开始的坚决，渐渐变成不可思议，最后瞳孔中的色彩趋于暗淡，哀伤的看着我。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般绝望的眼神，让我的心有些痛，与在那个时空感受到的心痛不同，此时像是被一根线牵着，牵一下会痛，不甚明显，却绵绵密密夹杂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我是一只鬼，没有心，更不会心疼，可现在这种感觉又算什么？

    她这样的目光我似乎多一刻都无法承受，心中无比怀念在中午时那个在阳光下神采奕奕的少女。

    我究竟是有多么残忍，要将一个充满鲜活单纯气息的少女毁灭？

    幸而，现在一切都不晚！

    将目光错开，稍稍拉开一点距离，轻声道“你以后多保重，好好保护自己，为了你妈妈不要让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发现你眼睛的秘密。”

    言罢，我起身走到门口，她始终没有动作，宛如一尊石雕。

    脚步一顿，留下最后一句话“我们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也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去等待，你的‘轮回契约’中有一条是保证你在这一世可以等到一个你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所以当那个人出现时请好好把握！”

    “最后，谢谢你让我陪在你身边，让我有过一种做长辈的经历！”

    我没有再回头，亦不再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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