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让他不要跪了，让他回去洗漱。

    他知道，师尊觉得他脏。

    可是，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每日他都有好好洗漱，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连缝隙都洗了很多遍。

    为什么，为什么师尊连摸摸他都不愿意。

    甚至从未靠近他三步内。

    很久后他才想明白。

    或许他是脏。

    心脏。

    那些花是他故意摘的。

    没有送给师尊，而是被他故意揉碎了扔在他们面前。

    汁液很香，但他不喜欢。

    他就是坏。

    他就是……想让师尊多看看他。

    ………………………………

    万时运刚把金澂接回峰时，对他是有怜惜的。

    金澂聪明，勤奋，爱笑，懂礼知进退。

    身上带着一股世家子弟的贵气。

    看着一点也不像从那鬼门中出来的孩子。

    但第二天他就明白了。

    他的乖巧，听话，讨好，都是故意的。

    年纪太小了，戾气根本没藏好。

    性子也一天比一天阴沉。

    第九日，万时运没有收到花。

    然后百草峰弟子押着金澂来告状。

    金澂身上有伤。

    其他人身上没有。

    金澂到宗门内的一处药田内，把一整块药田毁了。

    那草药种了三年，今年刚刚开花，等花谢了就能采收。

    他这个罪，得去执法堂打上十鞭子，再圈禁半月，并且要给宗门做任务，赔偿损失。

    这个损失，金澂得还十年。

    云泊念在他刚入门，又念在是怀玉峰唯一的弟子，交由他亲自处置。

    万时运看着那黑色的瞳仁，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是作为师尊的失职，他替金澂交了六十万两罚金。

    罚金澂每日跪一个时辰，直到认错为止。

    但这死崽子就是认为自己没错。

    在他眼里，都是别人欺负他。

    甚至还怨他这个师尊没有给他撑腰。

    万时运彻底不管他了。

    自己闹得事，自己解决，闹到他面前他只会去罚金澂。

    久而久之都是到他面前告状的。

    他那时真的烦透金澂了。

    直到某天金澂消停下来，说要学东西。

    结果没学两天又去挑衅人家。

    被人拎着衣领提到怀玉峰。

    金澂眼中有了杀意。

    他第一次动手打了金澂。

    打的他半个月没下床。

    从这以后，金澂变乖了。

    看他的眼神也变了。

    嗯，变成了暂时不敢反抗的狼崽子。

    又开始讨好他，就算被拒绝了也只是笑笑。

    万时运看着他那虚假的笑就烦。

    很少见他。

    不想看他。

    十三岁金澂把一个骂过他的人的灵兽杀了。

    万时运问他为何要杀。

    金澂说他只是走在路上，忽然蹦出一只妖兽发狂一样冲他袭来，他为了自保失手杀了它，不是故意的。

    少年神色焦急，伤痕累累，形容可怜。

    口齿伶俐，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解释得十分清楚。

    云泊看了那不到人膝盖高的灵兽，很快就查出来了什么。

    墨岚看过后，说是一种会导致这头灵兽发狂的草药。

    现在正是药材成熟的时候，金澂只是恰好经过那片药田。

    那灵兽的主人哭得快要晕厥，却也说是自己没有看顾好灵兽才导致它冲出来发狂。

    与金澂无关。

    与金澂无关。

    可那日金澂应该在峰上习剑，不该经过药田。

    不该突然换了一身衣服。

    不该虐杀。

    金澂无事。

    几日后那灵兽的主人抑郁自杀。

    自杀那天金澂去找过他。

    金澂行踪诡秘，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

    金澂无事。

    他怎么能无事！

    万时运把他扔进青雾园禁地。

    告诉他，想活就自己走出来。

    不想活就死在里面。

    他不会去给他收尸。

    死了就烂在地里，永远与污泥一体。

    世世沾染污浊，不得好死。

    金澂原本看不出表情的面上忽然带上惊惧。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仿佛他才是罪恶不赦的人。

    少年哭着喊他师尊，说他知道错了，不要丢下他，嗓子都喊哑了。

    他没回应，也没有再管他。

    他说不管，就真的是不管。

    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谁都是。

    包括他自己。

    他包庇了金澂。

    这个代价他与金澂一同承担。

    拿命。

    哪怕系统每隔一段时间就警告他。

    日日夜夜吵的他脑子发疼。

    真的很疼。

    他宁愿服药昏睡也没有去看金澂一眼。

    十三岁之前的金澂坏透了。

    有时万时运觉得这样死了也好。

    省的折腾他，也省的折腾自己。

    没想到金澂挺了过来。

    万时运知道。

    他怕变成烂泥。

    没人想做烂泥。

    但从青雾园回来后金澂就沉默寡言了许多。

    不再靠近他，不再与他问好，也不再对他笑。

    但他再也没犯过错。

    万时运知道他是真的怕了。

    怕的连亮出爪子和獠牙都不敢。

    不敢再试探他的底线。

    不敢再用自己怀玉峰唯一的弟子身份去压人。

    不敢再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惹是生非。

    因为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这个师尊赋予的。

    既然能给他，自然也能收回。

    包括他这条命。

    怀玉峰又安静了下来。

    万时运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井水不犯河水。

    …………………………………………

    师尊夸了别人。

    是一个很普通的弟子，他甚至连相貌都没记住。

    可师尊夸了他。

    师尊从来没夸过金澂。

    澂儿也想被师尊夸。

    他去与那人比试，想知道师尊为何夸他。

    “废物。”

    “就凭你这资质给爷提鞋都不够。”

    “想知道云之长老怎么夸我的？”

    “求我啊，哈哈哈。”

    “你还真求啊。”

    “你贱不贱啊。”

    “真搞不懂时长老为什么会收你为徒。”

    “凭这副相貌吗？”

    “废物一个。”

    “你永远都不配在时长老身边。”

    听到最后一句话，他猛的抬起头，双目猩红像是想要把眼前的人撕扯粉碎一样。

    他记住了这个人的模样。

    澂儿觉得他该死。

    澂儿会配得上师尊。

    ……

    他必须死。

    因为……他说的对。

    澂儿配不上。

    师尊第一次打了他。

    还是没有听他的解释。

    他觉得师尊真够讨厌的。

    从来不站在他这边，而且打的他好疼。

    很疼很疼很疼很疼很疼很疼……

    一直疼到心里。

    可是师尊为何还会在深夜时给他涂药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