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裴邺最近总是爱发呆，他没有回钟云峰，而是一直和赵泫待在一起。

    他每日都会吃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是每次吃过之后就没那么不安了，也不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眼下的淤青都消散了些。

    最近云锦好像很生气，她说金澂变成魔头，杀了好多人，还伤了……师叔，他好像并不觉得意外，那日金澂和薛尧去看他时，他就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什么机缘会让人进步飞速。

    除了……入魔。

    金澂对他师尊的心思瞎子都能看出来。

    可这样都能忍心伤害……

    “阿邺？”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发呆。

    “嗯。”

    赵泫心疼的看着他消瘦的脸颊，“今日我妹妹来了，她想……看看你……”

    裴邺垂下头，“嗯。”

    赵泫捧起他的脸，“阿邺不想见就不见。”

    裴邺抬眸勉强笑了一下，“我没说不想见，既然来了，不见太过无礼。”

    少年拂着英俊的他的眉眼，神色痛苦。

    “好。”

    …………

    南阳赵氏全族被屠。

    只有赵泫和赵汶活了下来。

    赵泫的哥哥赵清雨拼死把赵汶送进歆乡，与敌人同归于尽。

    赵泫赶到时正好看见那一幕。

    来不及多想就带着赵汶回宗门……

    赵汶受惊过度昏迷了好几日才醒，赵泫也魂不守舍几日。

    裴邺只做个旁观者，看着赵泫发呆忙碌。

    看着他难过。

    赵汶醒来时依然惊惧异常，裴邺想了一下，把自己的药喂给她一颗。

    果然她吃下去没一会就平静许多，但还是波动极大。

    “二哥，大哥他……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呜呜呜……呜都死了……爹娘……大伯一家……三叔……全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了……啊！”

    面容稚嫩的少女抓着面容相似的少年衣襟疯狂哭喊。

    赵泫眼神空洞，他下意识看向身后的裴邺，却只看到他背过去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沉声安抚怀中的妹妹。

    “你还有我……别怕……阿汶……别怕……”

    明明他的双手也在颤抖，明明他也在哭泣，明明他也只比赵汶大一岁……

    他也很害怕……

    但是他不能……不能怕。

    他……没有愿意让他依靠的人。

    赵泫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阿汶，大哥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

    少女哭的头晕脑胀，缓了许久才道：“大哥……大哥让我好好跟着你，不要出沧剑宗……”

    “……还有吗。”

    赵泫张了几次口最后只问出这三个字。

    见少女摇头，他垂下眼帘。

    “大哥……让我把……这个给你……”少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掏出一枚刻着族徽的玉佩。

    他茫然的接过玉佩，手指轻轻划过凸起的赵字，这是赵氏少主的身份玉牌。

    赵清雨给了他……

    少年唇角的笑不知是苦涩还是自嘲，赵氏都没了，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不过是束缚他的道具罢了。

    “二哥……我听……那些人好像是从徽州来的。”赵汶面上浮现强烈的恨意，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赵泫紧紧握住玉佩，沉默良久，“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让师姐给你安排单独的院子。”

    少女满脸泪痕，她拉着哥哥的衣袖，“哥哥，我害怕，你能不能陪陪我……”

    说着说着她又难过的要哭起来。

    赵泫眼底挣扎一下，正要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就看到裴邺走出去的身影。

    他握紧拳头，又缓缓舒展开，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微笑道：“好……哥哥守着你。”

    清凉的月色透进室内，落满孤寂少年的肩头。

    ……

    等他满身疲惫的从房中出来，视线却被院子里的身影夺去。

    裴邺站在一树梨花下静静的看着他。

    不知道站了多久。

    月色明亮，梨花满地。

    赵泫克制不住自己靠近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直接扑进裴邺的怀中。

    “阿邺……”

    “嗯。”裴邺稳稳的接住他单薄的身子。

    赵泫把脸埋在他肩上，紧紧的搂住他，嗓音沙哑道：“你身上好凉，怎么不穿披风。”

    “等你。”

    裴邺任由他抱着，眼底平波无澜。

    赵泫给他输了些灵力，他的身子才暖起来。

    “我来了。”

    “嗯。”

    “去睡觉？”

    “好。”

    两个少年相依偎在月下，无声的舔舐伤口，相互扶持。

    月光清寒，被挡在门外，半点透不进窗台。

    ……

    “狗儿？狗儿？玉哥儿叫你呢。”

    一个穿红戴绿的小丫鬟嫌弃的踢了踢狗窝里的小孩。

    六七岁的小孩身上满是污秽，像是在泥地里打了几圈滚一样，身上还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人见人嫌。

    狗儿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眸空洞死寂。

    小丫鬟捂住鼻子示意小厮把他抬起来去见少爷。

    “红红姑娘，这小子这样过去会不会污了大少爷的眼啊？”

    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厮讨好的问道。

    “是啊是啊，这金狗儿也太臭了！”另一个小厮也捂住鼻子不想靠近。

    地上的狗儿阴沉的眼眸闪过抗拒，瘦小的身子往狗棚里又缩了缩。

    那个叫红红姑娘的小丫鬟眼珠子一转，挥手道：“你们俩去把他刷洗干净，大少爷那边还需要我伺候，就不在这里耽误了，不过，可不要让大少爷等急了，要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是是是，红红姑娘放心，我等一定尽快，嘿嘿。”麻子脸讨好道。

    “哼。”红红姑娘不屑的扫了一眼，转身扭着腰离开。

    等她走后，两个小厮弯下的脊背忽然直了起来，看向狗棚里的小孩嘲讽道：

    “这不是我们小公子吗，怎么如今住起了狗棚啊，狗儿……狗儿……哈哈哈…这不是连他那个风流爹都骂了嘛…真是笑死我了……”

    “你小声点……”那个长相普通的小厮四处张望了一下。

    “你个胆小鬼。”

    两人不顾小孩挣扎，轻而易举的就把他拽出来。

    “这脸可真脏……”

    听见这话，乌黑的眼眸带了些颤意。

    两人抬着小孩来到水井边，打了盆冷水就把挣扎的小孩的头按了进去。

    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其中一个小厮连忙阻止同伴的恶趣味，真弄死了他也逃不掉。

    麻子脸抓着他微卷的发丝提起来，眼睛突然瞪大。

    “这小子……竟然长这样好……”

    “怪不得大少爷……”

    两人都不再说话，相视一眼，忽然扒起小孩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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