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个亲娘，那是啥？”

    徐老太脸色惨白，看着已经消失在空中的飞机，抱着徐小丫哆嗦一下。

    徐小丫没有吭声，大舅却表示：“我去看看！”

    那个位置距离他们不远，刚才他们就是穿过村子过来的，现在距离那个村子也不过是百来米。

    刚刚巨大的爆炸声可不是一下，而是好几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徐老太不放心大舅一个人，也跟着过去，徐小丫跟李草根被两位老人背着，很快就来到了村子里。

    还没有进村子就听见各种哭喊声，凄厉又骇人。

    映入到大舅跟徐老太眼帘的是怎么样一副场景，倒塌的房屋，惨叫的村民，而在徐老太跟前还有一只胳膊。

    李狗蛋到底是小，哪里见过这种情况，尖叫一声就趴在了他爷爷的怀里。

    徐小丫还算是冷静，可依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电影电视剧里看到不少，当真实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才明白那种震撼跟冲击到底有多大。

    生命的脆弱在此时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顾不得感慨，徐老太跟大舅嘱咐徐小丫跟李狗蛋两个孩子在他们身后跟着，不要乱跑，他们则是过去帮忙救人。

    好在这个村子里不富裕，多半都是土坯房，被炸弹炸塌了房子，最多是被房梁给砸到，土墙倒了死亡率也不是特别高，最主要的是那些被炸弹波及到的村民。

    倒霉的直接扎成了碎片，轻一点的就是少了点零部件，还有一些被波及到的伤。

    若是在医疗技术发达的现代，这些伤得到及时救治还能够安然无恙，但是在这个时代，徐小丫很清楚，只要是重伤的只能够等死。

    那些该死的小鬼子，简直就是有病。

    这么一个村子怎么就被列为要攻击的对象？

    徐小丫不能够理解，毕竟她不懂，有些人不配做人，可能单纯就是看到了一个村子，又恰好那架飞机上有个权力大点的军官，他就是想看炸开花的村子。

    听见动静的不单单是徐老太跟大舅，周围距离近一点的村子也派人过来，当看到这个村子里的情况，纷纷帮忙。

    十里八乡的村子，谁家没有嫁出去的姑娘，娶回来的媳妇，亲戚连带着亲戚，多少都有些熟悉的面孔。

    一直忙到了傍晚，徐老太牵着徐小丫坐在地上休息，大舅已经回镇子上了，怕镇上也出了事情。

    一直等不到徐老太回去的徐家人，不放心就出来找人，恰好也看到了村子的情况，这会也算是帮了不少忙。

    徐小丫蔫蔫的趴在徐老太的怀里。

    “这该死的世道，还让人咋活？”

    徐老太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贼老天。

    “那些个鸟人就不是个东西，阎王爷咋不收了他们？”

    坐在徐老太旁边的一个老头戴着个瓜皮帽，帽子周围还包了一圈毛边。

    铜钱马褂套在身上，手里提着个烟袋锅子，看着被炸毁的地方叹气。

    “我得房子我得地呀！”

    可能是这个老头太过夸张，徐小丫看了一眼，就听见徐老太冷哼一声：“我说钱老爷，被炸毁都是佃户的房子，咋就是你的房子了？”

    原来这钱老爷是个小地主，就住在这个村子里，最中间的青砖瓦房就是他的院子。

    而在他身侧还跟着两个小脚女人，一个是他媳妇，一个是他的小妾。

    这会两个人都害怕的牵着钱老爷的衣服，就怕钱老爷丢下他们跑了。

    徐小丫则是好奇的看向两个女人的小脚。

    乡下村子里很少有人裹小脚，女人也是要当劳力用，都是要下地做活，哪里会裹脚，也就是那些地主老爷家喜欢这一套。

    三寸金莲，说得好听，可整只脚不过是巴掌大，尖尖的鞋子上面都是裹脚布，这会因为逃出来刮破了衣服，这大褂下摆都撕开了，才露出来一直绑到小腿的绑腿布。

    可能是徐小丫的视线太过直接，钱老爷的小妾缩缩脚，抻了抻衣服，试图把狼狈盖住。

    “姥爷，妾身想回去换身衣服！”

    小妾的声音娇滴滴的响起，也酥了钱老爷的骨头。

    明明都已经五六十的老头，却不要脸的捏了捏小妾的脸颊。

    “去吧，这会那些个鸟人肯定也不来了！”

    小妾求助的看向钱老爷的媳妇：“夫人，我扶着您？”

    钱老爷的媳妇也是一身的狼狈，一向是要面子的她，自然也无法忍受跟一些佃户贫民在一起，这会也跟钱老爷交代一声，扶着小妾的胳膊一步一扭的离开。

    “不疼吗？”

    徐小丫嘀咕一声，徐老太对着她递了一个眼神。

    那是不要让她谈论疼不疼的事情。

    徐小丫吐吐舌头。

    钱老爷子则是咂巴一口烟袋嘴，看了一眼自己心爱小妾的屁股。

    “小娘皮的，就会扭屁股，真当老子不知道她那个小心思？”

    徐老太有心骂一句钱老爷的不要脸，可到底人家是地主，她还不好说啥。

    “钱老爷可知道那些天上飞的是啥？”

    徐老太不想听钱老爷说自己家的小妾发浪勾男人的混账话，就主动转移话题。

    钱老爷叹息一声：“那个鸟东西呀！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没见识！”

    徐老太不接话，她确实不知道。

    “我去大城市的时候见过，那可不是个好东西，那是飞机，每次出现都会带来死亡！”

    钱老爷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洋鬼子吧？那些洋鬼子都是坐着那个鸟东西从天那边飞过来的，城里都乱了套，也不知道俺儿如今咋样了！“

    钱老爷有个儿子一直在城里上学，后来说是坐船去了小鬼子的国家上学，油头粉面的，也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俺儿给我送了个口信，说那些小鬼子可能要来咱们这片地方找什么神箭手，也不知道谁家被那些洋鬼子大人盯上了！”

    钱老爷甩了一下脖子后面的半拉长头发。

    这个老东西，早些年坚决不剪辫子，说是老祖宗的规矩，被他儿子回来趁着他睡觉给他咔嚓了。

    说是不剪辫子就得砍掉脑袋，钱老爷怕死，又怕不能够跟老祖宗交代，就一直都是留着个半长不长的头发。

    脑袋上的瓜皮帽是他最后的倔强。

    不伦不类！

    徐老太脸色变了变。

    原来被他们弄死的那三个狗腿子没有说谎。

    一种危机感冒出来。

    怨不得这个村子被炸。

    估计除了这附近的村子都不知道槐树村的存在，估计那些人只知道来山脚下的村子里找猎户，才会招来这么一场灾难。

    “娘，咱们回家！”

    徐大柱背起徐老太，让徐父背着徐小丫，徐二柱抱着李狗蛋先回去，留在山外太危险。

    钱老爷本来还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消息灵通，看到徐老太他们要离开，就有些不乐意：“大妹子，你们山里人肯定都是打猎的好手，躲好了，那些洋鬼子大人可是厉害的很，到时候盯上了你们，可比鬣狗还要吓人！”

    徐老太冲着钱老爷拱拱手，表示感谢。

    人家钱老爷虽然是个小地主，但是也没有坏到哪里去，不过是地多了点，周围几个村子都是佃他家的地种，收得租子也不狠，人缘还不错。

    “钱老爷您也多保重，俺们山里人不懂山下人的规矩，若是洋鬼子进了山，也能够跟他们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徐老太说完，徐大柱背着她出了村子。

    钱老爷叹息一声：“这世道吃人呀！”

    他住的院子也被炸了，他已经决定带着全家去投奔住在城里的儿子了，这乡下不安全了。

    只是不等他去投奔儿子，他儿子先一步回了村子。

    只不过这些事情徐家人已经不知道，他们回去的路上都没有人说笑，就连一向是当活跃气氛的徐小丫此时都很安静的趴在徐父的怀里。

    今天的经历让她明白，弱小就是要被欺负，而且死亡真的很残酷，不会因为是地主老爷放过他们，也不会因为是贫苦大众就会格外放过。

    没有了强大的武力，一切都是被动挨打。

    “娘，他们不会是为了那三个狗腿子来报仇的吧？”

    徐大柱压低声音问徐老太。

    徐老太摇头：“不会，咱们村子在大山里，知道的人不多，都以为咱们只是零散的猎户，他们是误打误撞进山的，死了是正常，估计知道的人也不多！”

    这点上，徐老太还算是能够肯定。

    年前进县城的那次经历告诉徐老太，现在城里都乱了套，谁会为了几个狗腿子来报仇，就算是洋鬼子想杀人，肯定不会为了狗腿子。

    若是他们杀的是洋鬼子，可能会被针对，可狗腿子不会。

    狗腿子的命不值钱。

    徐父提醒他们：“娘，过几天我想去大姑家一趟，若是洋鬼子真的把省城占领了，咱们就早做打算，总不能够如同上次被那些狗腿子拿着个火铳就吓老实了！”

    徐老太脸色都白了，可知道徐父说得没错。

    可她又怕省城真的乱了起来，那儿子这一去岂不是回不来了？

    “不着急，先回家！”

    徐老太还是不敢同意，可到了家后，徐父就知道自己不需要去省城了，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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