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泊好车，历文成已经走过来了。

    他今天穿了套浅灰色西装，长身鹤立，倒有点以前代课时候的书卷气，温文尔雅。

    方休下了车，站在他身边。

    “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

    历文成看了她车一眼，“你这打哪儿来啊？”

    方休没敢说被人带走，还跟人谈了场冒险的合作，浅笑着，“盯徐美华来着。”

    “盯出什么了吗？”

    “被周书羽带走了。”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伍迪那边一直跟周书羽缠绵着呢，等有动静会告诉我。”

    说完后她又问了遍，“你怎么在这儿？”

    历文成拉开车门，“来跟人谈事儿，走吧，送你回去。”

    他坐的主驾驶，方休只好上了副驾。

    历文成调了个头，方休想起还没告诉他，就把新家的导航找出来，“我搬出来住了。”

    他扫一眼屏幕，记了位置，“方董也答应？”

    “管他呢，我反正已经搬了。”

    “安全吗。”

    “安全，查过了，明星小区，伍迪也住那儿，在我楼下。”

    车里突然安静，方休侧头去看他，只看到紧绷的腮骨。

    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啊。

    到了小区车库，阿权开着历文成的车停在后面。

    方休以为他就要回了，结果下了车后，历文成打量着周围，“去你新家参观一下，可欢迎？”

    是问句，但说完抬脚就走，丝毫不管方休的回答是什么。

    房子在11层，一梯一户。

    方休输密码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特意挡得紧紧的。

    开锁声响起，历文成在身后轻飘飘来了句，“挡什么，我又不是猜不到。”

    方休难得羞赧，顶回去，“我早都换了。”

    历文成哼笑一声，“是吗？”

    方休扔了拖鞋过去，“进来吧你。”

    根本没换，她所有密码只有那一个，只是不想让他看笑话。

    历文成坐在那条米白色沙发上，交叠着腿看她给自己倒水。

    以前方休不会做这些，不会跟他这么客气。

    “给。”方休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喝吧历总。”

    听她这个语气，历文成眉心才舒展了些。

    “房子不错。”

    方休点点头，是挺宽敞，三室一厅，她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历文成说来参观，又只坐在这里。

    方休心里盘算着今天四合院里的事儿，也没管他。

    历文成把那杯水喝完，刚要起身，有人在门口按密码。

    于是又坐回去，接着看到伍迪穿着花里胡哨的睡衣出现在玄关。

    “小方方~”伍迪也看到了他，“哟，历总也在。”

    历文成“嗯”了一声，看方休的样子好像习以为常，便问：“你家的密码谁都知道吗？”

    方休还没说话，伍迪放了东西去揉她的脑袋，“当然不会啊，只有我知道！”

    只有，我知道。

    方休朝着沙发那边的身子陡然一麻，扯开伍迪拿来的东西，“这什么？”

    “夜宵。”

    伍迪回国后对小龙虾着迷了，每天晚上必须吃。

    历文成不吃这些，他觉得不雅。

    方休刚戴上手套，就见历文成脱了外套，也拿了一副。

    伍迪把另外一盒大方推过去，“历总能吃辣吗？这小龙虾辣的最好吃。”

    历文成衬衫袖子折了三折，露出小臂的筋骨，“我不吃。”

    “不吃？”

    他没再说话，戴好手套剥虾。

    方休确实饿了，顾不上想历文成为什么刚刚要走又留下，为什么不吃却戴手套。

    只是面前突然伸来一节手臂，只一瞬，她的盘子里多了一只干干净净的虾。

    再看向对面，历文成微垂着头，表情认真得像是在工作。

    什么话都没说。

    以前他们的局上历文成都是主位，所有需要动手的有人来做，她因为年纪小，历文成也吩咐了人照顾她。

    这种场面，还真新鲜。

    伍迪专心自己的盘子，没注意到，“小历总，忘了跟您说，您那位未婚妻啊——哦对是以前那位，她想让我当间谍。”

    历文成极淡的“嗯”了声，把手里剥净了的肉递出去。

    刚放好，被人用手指扫到一边。

    他诧异抬头，方休绷着一张脸捏虾壳。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伍迪说了什么，“我和周书羽没有过婚约，订婚的传言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前也不是未婚妻。”

    方休卸了手套，“不吃了，我去洗手。”

    历文成也停下手，睨向一边笑得人畜无害的伍迪。

    方休躲进主卧卫生间，洗完手后又靠着洗手台抽烟。

    这烟是她搬家时伍迪给她备好的，满满一抽屉，细支，什么味儿都有。

    抽到一半的时候，历文成找来了。

    屋子里是卡比龙的抹茶味，他来了后加入了股木质香。

    方休装作不知道身后站了人，眯眼从玻璃反光上看门口那道身影。

    影子说话了，“生气？”

    方休冷着脸想看清玻璃上他的表情，“我生什么气？”

    历文成端正站着，“我和周书羽没有过婚约。”

    “听到了。”

    门口的人敛了声。

    方休侧头看他，发现他的头顶快要碰到门框，身姿挺拔。

    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也许是不爽过了五年他的名字后面还是挂着别人。

    但不管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们俩的关系一如既往。

    小舅的朋友。

    朋友的外甥女。

    没变过。

    一屋子的人只要提起周书羽就知道去看历文成的脸色，这一点也没变过。

    所以她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告诉历文成，她很生气。

    五年前没追到，现在更没有精力再和从前一样追着他跑了。

    烟快要燃尽，方休把烟蒂扔进马桶里。

    “我要查周书羽。”她还是说了，想看看他什么反应，“下周先查她的学校。”

    历文成眼神没有变化，沉稳，冷冽，只是一直没应声。

    方休突如其来一阵心烦，去推他胳膊，“让让。”

    历文成顺势抬手扶在她腰侧，低头，“吃醋？”

    方休只有这时候才有点像以前的她。

    眼睛耷拉着，眉心淡淡，假装没有生气，可怎么也不肯说话。

    方休后撤半步，“历总多虑了，好歹年纪也长了五岁，不会那么意气用事，我是为了我的工作，以前的人和事，我早都不放心上了。”

    历文成搂她的胳膊还弯在身侧，面上渐渐爬起一层令人寒津津的情绪。

    方休费力扛着身上那座五指山，一直等到历文成转身出去才松开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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