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文成一大步迈回栏杆旁。

    方休站着。

    张洋头偏向一边，紫蓝色灯光晃过，能看到滴水的发丝。

    商梓作势要下楼，陈晨拦住。

    “你别急，有小休在，还能让张洋吃亏？那唐贞贞为了谁？你再去帮张洋不是激化矛盾吗。”

    商梓没认出来那个女生是唐贞贞。

    也忘了唐贞贞跟他有什么关系。

    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晨无奈摇摇头。

    那唐贞贞上个月跟他们在一个酒局上，全程对商大公子投怀送抱。

    最后商梓喝多了也是唐贞贞照顾离场的。

    谁都看得出来那份心思。

    楼下鸦雀无声。

    和店里轻松欢快的音乐极具割裂感。

    方休在唐贞贞动手后同样泼了一杯出去。

    脸上尽是不耐烦，“我念你是慎小姐朋友的份儿上，给你个机会，别太过分。”

    店里的酒保见情况不对，想来查看。

    被桌边两个男人的眼神逼退。

    来这里的，非富即贵。

    有些人经常会借今旧里的场子来“处理”一些矛盾。

    冯爷交代过，只要不见血，一般不拦着。

    酒保退回到吧台，不再乱看。

    方休拿桌上的纸巾帮张洋清理。

    唐贞贞没见过她，但今晚从慎舒照那里听到过几句闲话。

    说她在历家抢了舒照的风头。

    刚好，今儿两个一起收拾。

    唐贞贞给方休身旁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韦强接收到信号，一把抓住方休头发。

    唐贞贞趁机将张洋的脑袋按在桌子上，“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不听是吧。”

    方休脱不了身，韦强令人恶寒的声音在耳边，“我刚刚没注意听，你让谁别太过分？”

    那张油光黝黑的脸快要贴上她。

    慎舒照心里痛快，表面还要作出慌张的样子。

    “哎呀你快放开，你知道这是谁家小姐吗！”

    韦强家里背景不强，但经常跟着慎舒照和唐贞贞。

    自以为可以跟这些富家小姐野蛮。

    他手指划上方休的脸，“管她谁家，今儿跟我回去，就是我家的了。”

    男人下流的笑声。

    方休闭眼吐气，挤出笑，“哥，我错了，先把我松开呗。”

    韦强吃这套，舔着牙龈，一脸得意。

    当即松开，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去搭肩膀。

    方休侧身，瞬间拽住他一条胳膊。

    漂亮的过肩摔。

    她晃晃脑袋缓了片刻。

    喝了酒，手脚有些软，摔得应该不够疼。

    好歹参与过那么多危险的案件。

    还能让小流氓欺负了？

    方休走到张洋身边，攥着唐贞贞的手腕扭至她身后。

    眼睛盯着慎舒照，“小婶婶，有人欺负我，怎么说？”

    慎舒照脸一阵青，咬牙，“小休，别激动啊，大家都闹着玩的。”

    “是吗，要不叫小叔一起来玩？”

    “方休，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慎舒照彻底不装了，“等我成了历太太，你以为你在历家还能那么耀武扬威吗？”

    曹希在她的示意下从背后紧紧搂住方休。

    男人难闻的体味裹在身上。

    方休直觉反胃。

    慎舒照上前掐住她的下巴，“搞清楚，我是历家人，你是外人。用阿成来压我，你太不自量力了！”

    韦强从地上站起，面目狰狞。

    手刚碰到方休的胳膊，又砰地摔出去。

    慎舒照快速闪到一边，看清来人后尖着嗓子大喊，“齐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齐昀掸了掸西裤，不理会。

    曹希见来者不善，松手退开两步。

    齐昀走到方休身边，捋着她脑后的头发，“没事吧？弄疼你了吗？”

    方休脸上白嫩，被慎舒照掐过的地方隐约有指痕，还有几个月牙状的指甲印。

    他一向温和，不轻易在外动手。

    适才谈完事情后准备离开，听到这边有动静就多看了几眼。

    “慎小姐平时就是这么养狗的吗？”他语气中少有的狂妄。

    韦强不认识齐昀，只看他细皮嫩肉，觉得没什么威胁。

    “你他妈谁！”

    齐昀并不想和他纠缠，一双眼压迫着慎舒照。

    慎舒照换上平日的假面皮，盈盈落泪，“齐公子误会了，我朋友和小休的朋友起了争执，刚刚是在调解。”

    “调解？”齐昀逼近几步，“原来这叫调解啊——”

    他一把捏住慎舒照的脸颊。

    男人的力气总是大于女人的。

    慎舒照娇生惯养，受不住。

    她攥着齐昀的手腕，磕磕巴巴警告他，“我是历家的人，你敢跟我动手？”

    齐昀语气依旧慢条斯理，“历家又如何？你慎家又如何？慎小姐在外如此跋扈，慎先生官途堪忧啊。齐家平日虽不招摇，也不是你等小辈可以威胁的，今日我动了手，便是动了，日后慎家历家谁要追责，尽管来找我。不如回去问问慎先生，他是否敢和我山水堂对着干。”

    唐贞贞看对面有帮手，也顾不得张洋了。

    又是一个眼神。

    曹希和韦强一同扑上去对付齐昀。

    三道身影刚纠缠到一起，门外冲进来十余人。

    不过半分钟，一楼被清场。

    酒保锁住大门，面对墙站好。

    店里音乐戛然而止，头顶大灯蓦地亮起。

    几人面孔清晰可见。

    慎舒照瞥见一张眼熟的脸，火速挽着方休的胳膊，扶她坐下。

    “方休，我劝你识相点闭嘴。”慎舒照贴着她，声音低至仅二人可听见，“历二爷已经在跟我父母谈订婚的事儿了，我早晚是要进历家的门，如果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日后就在我手里慢慢磨吧。”

    说罢，娇滴滴的蹲在地上，眼神关切。

    方休不知她唱哪出，等有人站过来，明白了。

    阿权挪来一张椅子，摆在众人面前。

    铁架楼梯上有沉闷的脚步声。

    慎舒照双眼蓄满泪，随着身后人的靠近，一滴滴滑下。

    影后级别的哭戏。

    这时，楼梯上的三个男人，全都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商梓倚着邻桌，扫过张洋湿漉漉的胸口，脱了外套盖住她。

    唐贞贞呆滞着，不敢出声。

    陈晨立在方休身后，轻握她的肩膀。

    一阵木质松香经过。

    继而一道颀长身影显露。

    寒气沉沉。

    历文成脚步未停，在阿权挪出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店内死寂。

    他横起左腿架在右膝上，招手。

    “舒照，过来。”

    男人气势凛然，慎舒照分不出他此时的情绪好坏。

    不敢违抗。

    于是一步一停，眼角瞥着方休，站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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