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谈话，到最后，周贺年基本被历文成安排。

    “明年三月份市里开大会，您忙好自己的这些事情，不用操心我。”

    周贺年心事重重拂去茶沫，“如果你需要，你父亲那——”

    “世伯。”历文成撩眼皮，无形生出威慑力，“我有父亲吗？”

    周贺年一时竟被压制。

    历文成轻笑，自问自答，“没有。”

    半截烟扔在桌面，焦黑的烟丝散落。

    他轻点膝盖，又问，“我用得上指望一个外人吗。”

    周贺年闷掉杯中的茶，一言不发。

    临走之际，历文成起身穿外套，不咸不淡交代，“钟老的残党不安分，她在老二身边，不是万无一失，我不在家，您多留意。”

    周贺年没好气，“我留意得过来吗，那南边是虎狼窝！我担心你都不够。”

    “真有冲突，全力保她。”历文成为他拉门，浪荡笑，“我命硬。”

    送走周贺年，历文成立在巷口。

    不多时，方国威的秘书出现在小门边，朝这边点头示意。

    秘书离开两三分钟后，历文成动身。

    绕到正门，方国威的座驾黑漆漆隐在树下。

    他弯身坐进车里，仰头靠在座位上喘息。

    秘书看他满头大汗，心提起，“小历总，您不是退烧了吗？”

    历文成紧皱眉，“那边怎么样。”

    “很顺利，历二公子接手安排发布会，历先生夫妇没异议，只在玩笑间提了一个要求。”

    他抬眸，“什么。”

    秘书犹豫，“说要小姐和历二公子多多培养感情，如果能促成佳缘，再好不过。”

    男人眼底毫无温度，“方董怎么说。”

    “没接茬儿，可也没反对。”

    “难为方董坐得住。”

    秘书偏头一乐，“可不吗，别说您了，我跟了方董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憋屈。”

    车子启动，历文成手肘撑在车窗上，晦涩开口，“她闹了吗。”

    秘书叹气，“小姐的脾气，您也知道，虽然席间乖巧应承，回去之后……”

    他从后视镜里观察男人的神情，咽下后半句。

    压声提醒，“小历总，大局为重啊！方董和您，好不容易等到个契机，老太太那边都体谅，按兵不动了，这几天，您忙自个儿的事儿吧。”

    后座悄无声息，不知入没入耳。

    历文成一身的汗被风吹落，回到医院，后半夜又发高热。

    烧得人事不省。

    阿权怕老宅担心，打点医院上下，瞒住了。

    回到病房时，护工正捏着棉签，给历文成润唇。

    他多看了两眼，脸生。

    “新来的？”

    护工站直，轻声回答，“是。”

    阿权审视她，口罩遮了半张脸。

    上挑的眼型尽显媚态，眼神却冷冷淡淡。

    绝对是一副好皮相。

    “谁安排你来的？”

    “许护士被换掉了，人手不够，护士长让我临时顶上。”

    许护士，在方休病房里卖弄风情的那位。

    阿权眯眼，这时，历文成醒了。

    “历总。”他上前俯身，“老宅不知情，您安心休息。”

    男人虽精神不佳，一双眼仍锐利。

    视线停留在床边的护工身上，声音沙哑到极致，“谁。”

    “新来的护工。”

    “女的？”

    护工插嘴，“临时拨来照顾您，天亮了院里重新安排，如果伺候的不舒服，我再去换其他人，您别为这个动气，伤身。”

    阿权眉心轻皱。

    ‘茶’味太足，不是好人。

    他正要打发了她，历文成先开口，“挺机灵，叫什么。”

    “宋媛。”

    男人阖目，“留下。”

    阿权心领神会，转头吩咐，“好生照顾。”

    宋媛在病房待了一整晚。

    阿权监视了一阵儿，没发觉不对劲。

    举止妥帖，毫不逾矩。

    没有许护士那般搔首弄姿。

    天蒙蒙亮，历文成体温稳定了，人也醒了。

    “水。”

    宋媛在椅子上支着脑袋休息，听到声音迅速起身。

    倒了杯温开水，摇起病床。

    历文成伸手接过，喝了半杯，扫过她眼下的乌青，“没睡？”

    “您夜里不踏实，不敢睡。”

    “怎么个不踏实，我说梦话了？”

    宋媛挠眉毛，“是说了。”

    “听清了吗。”

    “没有。”

    照顾这样身份显赫的人物，听到了也权当没听到。

    宋媛懂事。

    历文成喝掉剩余的水，她接杯子。

    男人蓦地捉住她的手腕，注视着手背的红肿，“怎么弄的。”

    宋媛被扯得挨近了些，扣衣角，似是不好意思，“不小心睡着了，打翻热水，烫的。”

    “去休息。”他松开，“休息好了，再过来。”

    宋媛轻嗯一声，准备退下。

    历文成叫住她，“口罩摘了。”

    她为难，“熬夜了，没洗脸…”

    “无妨。”

    僵持几秒，摘掉口罩。

    阿权旁观着这一幕，轻吸气，果然是个美人。

    媚眼之下，一张脸寡淡。

    不用任何表情，也可一瞬撩拨男人的欲望。

    历文成盯了她好半晌，淡笑，“人伶俐，模样也不错。”

    宋媛脸上微微泛红晕，小幅度鞠躬，“我得去参加早会，您好好休息。”

    “不是让你回家睡觉吗。”

    “医院有规定——”

    “只管回。”历文成揉眉心，“从今天开始，规定是规定，你是你，无人敢拦。”

    宋媛抿唇。

    眼里些许动容。

    历文成身上有成熟男人的浓郁魅力，亦有上位尊者的强势凛冽。

    这样的人，但凡稍微透出一丝怜爱，对女人来说，也足以上瘾。

    宋媛离开后，阿权犹豫上前，“历总，这个女人要查吗。”

    “不查。”历文成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既然有人千方百计往我这儿塞，用一用，不吃亏。”

    阿权咂舌。

    小历总也有出卖色相这一天了。

    ……

    医院大厅。

    两个下夜班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小历总昨儿在房里留了个女人。”

    “是真的啊？我看群里有人发，以为是瞎传的呢！”

    “哎呀不是瞎传，小宋半夜进去照顾，天亮才走。”

    “天杀的，小宋一朝飞上枝头了啊！”

    “没这么夸张吧…”

    “你傻啊！小历总房里什么时候留过女人啊！有个女护士不安分，当天就被调走了。”

    八卦声儿渐行渐远。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

    门口戴着墨镜、帽子，全副武装的女人迟迟不动。

    良久，将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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