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抵达机场。

    方休心里气没消，大步走进休息室，和他隔了几米距离。

    座位也隔着。

    没一会儿，进来三四个人。

    方休翻着手边的杂志，没注意。

    直到保镖伸手挡住。

    她转头，脸色冷了几度。

    齐昀站在过道，身披外套，些许虚弱。

    “小休。”他若无其事打招呼，“巧了。”

    方休漠然，视线继续落在杂志上。

    历文成不知什么时候换到她背后，同样若无其事，“齐公子不在医院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听他这么说，方休撩了下眼皮。

    齐昀淡笑，“医院没有家里舒坦。”

    历文成暗含深意，“家里是比审讯室舒坦。”

    话音刚落，方休手机响了。

    她避到一旁接听。

    齐昀眼底含笑，望着她侧影，向后靠坐在隔壁沙发里。

    两三分钟，方休阴沉着脸返回，伫立在他面前。

    “齐公子。”她语气嘲弄，“你真是好样的。”

    历文成蹙眉。

    这时，他也收到了消息。

    许晓霜指控他的那件事有了新进度，本来一切准备妥当，就等齐昀露面，带去局里问话。

    可半路杀出来一个女人，自首了。

    这个女人，叫杨怡。

    齐昀的前女友。

    方休千算万算，没算到齐昀会让杨怡替自己背锅。

    更没算到，杨怡竟然会同意。

    “小休很意外吗。”齐昀慢条斯理端起咖啡杯，“我说了，骗我的人，没有好下场，她欠我的，早晚都得还。”

    “一段感情，齐公子利用起来得心应手，也不怪我瞧不起你那份真心了。”

    齐昀面色如常，“我对你，和对她不同。”

    历文成重重撂下杂志，警告意味明显。

    方休不理会，逼视齐昀，“牵扯到一条人命，杨怡不知情吧？你又编了什么类似深情的话骗她。”

    “竟然有人命吗？”

    他故作讶异。

    她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确实，许晓霜没死。

    王护士换了药没多久，张洋就混进去换成葡萄糖了。

    和历文成的人一起，玩了出狸猫换太子，摆了迷魂阵。

    但许晓霜只知道王护士要害她，并不知道王护士背后还有人。

    而王护士，供出了杨怡。

    齐昀滴水不漏，什么事都由别人来做，独善其身了。

    既然没有人死，罪名轻了不少。

    杨怡肯顶罪，无非就是相信齐昀一定会保出她。

    够阴险。

    够小人。

    ……

    薄暮时分，历文成和方休落地。

    梁栋带着徒弟，峰海带着手下，两派人接机。

    两辆市局专用公车，跟了一排黑色私家车。

    太过隆重。

    历文成微微皱眉，胳膊绕过方休脖颈，手掌虚拢她半张脸。

    峰海迎上来，恭恭敬敬，“小历总，小历太太。”

    方休连连摆手。

    男人拥着她加快步伐，语气责怪，“这么大阵仗做什么？怕别人注意不到她吗。”

    梁栋刚开完会，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先说好，我们这是市局吩咐的，您上次悄悄来，市里没表示，面子上过不去，今天借弟妹的光，特意补上。”

    峰海亦步亦趋，“我带着兄弟们来认认脸，小历太太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方休脸还蒙在历文成巴掌里，一双眼几分惊慌，“还…不是小历太太呢……”

    峰海笑，“迟早的事。”

    几人坐进头车。

    峰海抢先开口，“贤轩茶楼准备了接风宴，梁队，您也赏脸一起吧。”

    梁栋咬着烟，“我路上还寻思，局里拨给我那点儿公款够不够，海老板替我省钱了！”

    “有我在，不用您签公单。”

    历文成抽出湿纸巾给方休擦手擦脸。

    飞机上她睡了一路，没什么精神。

    擦完，指着两人介绍，“梁栋，梁队。峰海，海老板。”

    方休客气问好。

    峰海笑眯眯打量她，“小历太太生得水灵，数一数二的样貌了。”

    历文成察觉她不自在，接下话茬，“就称呼弟妹吧。”

    方休不领情，冷冷睨他，低声嘟囔，“我没有名字吗。”

    声儿虽小，奈何梁栋办案练出一双顺风耳。

    他爽朗大笑，“弟妹火色足，治住小历总咯！”

    方休歪头，“火色足是什么意思？”

    历文成搂紧她腰，闷笑，“夸你漂亮。”

    他拨开方休耳畔的碎发，眼里一丝溺爱，“我这姑娘平常乖着呢，今天是心情不好。海老板，晚上准备些有趣的。”

    “没问题，茶楼有曲艺班子，还有功夫茶艺表演，弟妹要是不喜欢，我现在给酒吧打电话，留个卡座。”

    方休不愿添麻烦，忙应声，“茶楼就挺好的。”

    说完用手肘捅咕身侧人，“谁说我心情不好。”

    历文成贴着她发鬓，热气嘘得半幅身子发麻，“嘴撅上天了，心情好？”

    齐昀是E先生这件事，对她情绪没影响是假的。

    用心交的一个朋友，突然成了旧时敌人。

    更重要的是，计划了那么多天，冒险和齐昀周旋，甚至自己受伤，结果功亏一篑。

    她难免受挫丧气。

    方休扭头瞧他，“你不担心吗？齐昀用这样龌龊的手段栽赃你，下次指不定又搞什么呢。”

    男人在角落里吻她额头，“小历太太这次不是替我防住了？有你在，我还担心什么。”

    “都说了还不是小历太太…”

    “三日后就是了。”

    方休懵然。

    历文成翻出与陈晨的聊天记录，点开语音。

    “阿成，我姐夫搞定了！哥们儿这效率怎么样？我改口红包可也包好了，坐等小休带着你来给我敬茶！”

    又点开照片，是方家会客厅。

    桌上堆积如山，皆罩着红绸，裱了大红喜字。

    梁栋眼尖，打趣他，“哟嗬，下聘了？小历总忙归忙，正事一点不耽误啊！”

    方休心口酥酥麻麻，轻声细语，“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历文成有意逗她开心，“五年前初识方小姐，就准备好了。”

    鬼才信。

    不过心情的确阴转晴，眉梢也不再乌糟糟了。

    到贤轩茶楼时，趴在车窗上一个劲儿瞧。

    “我还没来过南方。”她兴奋得紧。

    茶楼门口的队伍恭候多时，峰海下车回头，“第一次来？那得好好玩一玩，这样，我给弟妹派几个人陪着，逛逛景点。”

    方休刚张嘴，茶楼里传来一声喊，“你还要派什么人！我陪妹妹不行吗？”

    一个穿绿色竹叶旗袍的女人越过迎接队伍，径直走来。

    中长卷发，大红唇。

    脸上看不出年纪，除了那双眼睛，蕴含着岁月的韵味。

    身段儿，发型，有股老上海的优雅。

    夜里刮风，历文成揽过方休，“叫海夫人。”

    海夫人扬眉，“我家峰海称呼弟妹，小历总却跟我客套上了！”

    方休抿唇笑，脆生生一句，“海嫂嫂。”

    海夫人满意了，轻捏她脸蛋，仔细端详，“哎哟乖得嘞，小历总捡了个大便宜。”

    几人边说边走。

    方休仰头和身边男人耳语，“看到没，我魅力大，斩男斩女。”

    历文成趁其他人不注意，轻啄她唇角，“是，便宜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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