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封匿名举报信，斌成集团总经理历文成先生涉嫌受贿，我们已接到跨省协作函，特来搜查，请配合。”

    历文成坐着没动，抬下巴示意。

    阿权将庞太太请出去。

    屋里顿时安静非常。

    便衣颔首，“小历总，打扰。”

    男人咬着一支烟，没说话，视线落在对面人身上。

    宋媛披头散发，睡裙上隐隐有一片污渍。

    此时正捏着湿纸巾，心不在焉擦拭。

    “宋媛。”

    她手一哆嗦，瞳孔逐渐聚焦，挺直脊背，“历总。”

    历文成偏头，“坐过来。”

    他周身突然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宋媛不明所以，却也顺从。

    空气中弥漫着松木香和淡淡的尼古丁味道。

    他坐姿随意，肌肉块撑满衣袖，令女人安全感十足的魅力。

    几天没见，在庞小姐刁难时赶来撑腰，英武如神明。

    宋媛心里一寸寸被俘虏，一寸寸着迷。

    面对他，既欢喜，又紧张。

    紧张这突如其来的搜查。

    她攥紧拳头，微微发抖。

    历文成把玩着打火机，语气平淡，“害怕？”

    她抿唇，“没经历过…”

    “怕我真被查到什么吗。”

    宋媛刚要笑，便衣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她一口气噎在喉咙，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

    “历总，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阿权上前一步，“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便衣正色，“斌成总部搜出了历文成先生受贿的赃款，和这份账目明细上的大部分相同，历总，请您配合。”

    宋媛脸一白，呼吸凝滞了。

    历文成面容古井无波，淡淡嗯，站起。

    “二哥。”他抻平衬衣褶皱，“今天厂里的会议，由你来开。”

    历行之全程皱着眉，辨不明情绪。

    好半晌，回复一句，“放心。”

    历文成轻拍宋媛肩膀，“我不在，好好休息，躲着点庞璐安，等我回来。”

    他说得极自然，像是安抚自己的女人。

    宋媛眼皮颤动几下，脚软，站不起来，也说不出话，一个劲儿点头。

    几人出门。

    阿权因为是历文成的秘书，一同接受调查。

    等电梯的功夫，他低声汇报，“宋媛和庞小姐今早的事儿已经传到厂里了。”

    上次发现有人偷拍视频，抄送给厂里领导后，阿权拿到了其中一位的邮箱，实时掌握。

    刚刚闹这么一通，厂里心怀不满的工人即便要打主意，也只会找到小历总‘护短’的女伴儿。

    压根不会想到方休身上。

    历文成摩挲袖扣，片刻，他回头，“劳驾。”

    便衣看过来。

    他轻笑，“坐我的车可好？局里车太招摇，引得人心惶惶，厂里镇压不住。”

    斌成工厂的事情，市里清楚。

    万一工人暴乱，影响是不好。

    于是也就答应了。

    只是按照规定，阿权和历文成得分开。

    为了避开人群，局里车带阿权走后门小路。

    警方的人载着历文成走正门。

    开出三分之一的路程，副驾驶的警察突然大喝一声，“小心！”

    天塌地陷般的碰撞声。

    黑色路虎因惯性滑出数百米，在路面翻腾几圈停下。

    车窗爆裂，后排车门挤压变形。

    一辆渣土车缓缓后退，少顷，下来一个男人。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看到后排男人满身血迹时，从怀里掏出塑料瓶。

    悉数泼在这堆废墟上。

    不远处一声鸣笛，他匆匆甩掉最后一滴，拧好瓶盖，上车逃离。

    ……

    方休一整个上午无精打采。

    午饭时间，坐在小广场上晒太阳。

    肖跖去便利店买了瓶运动饮料给她，“方老师，采访的时候我可看到你跑神儿了啊，怎么着，不做卧底了，任务不刺激？”

    方休笑着接过，“没睡醒。”

    “不去吃饭吗。”

    “还不饿，你不吃？”

    “我减脂。”肖跖撸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好久没去健身，再吃全废了。”

    干摄影的，常年需要扛机器，是力气活。

    Unknow好多摄影师私下健身，为了采访时跑起来不费劲。

    方休眯眼，想到历文成那一身硬挺雄浑。

    肌肉块儿长在了她审美上。

    沟壑有深有浅，层层叠叠，十足的阳刚之气。

    可以轻松扛起她，托起她，压榨她…

    午后阳光柔中带几分烈，方休喉咙干，灌了一大口水。

    不经意望向广场外的小路上，厂里领导簇拥着一个男人路过。

    男人身穿浅灰色西装，步履生风。

    她晒得视线恍惚，辨不出真容。

    直到男人走到台阶下，挂着浅浅的笑，“小休。”

    方休眨眼，“二哥。”

    肖跖刚好被同事叫走，空出一个座位。

    历行之跟身后的人交代完，踏上台阶，坐在她身旁，“愣什么神儿。”

    “我没看清，以为是历文成呢。”

    他掸着裤管上的灰尘，手一僵，“为什么？”

    方休抿唇，“也许是堂兄弟原因，你们两个长得有些像。”

    “像到你认不出？”

    “也不是…”她伸手，隔空遮住历行之上半张脸，“有些角度乍一看像。”

    一声闷笑。

    方休收回手，目视前方。

    历行之侧头，“刚才那位，是你同事？”

    “嗯。”

    “以我看男人的眼光，他对你有意思。”

    她嗤笑，“二哥，你听说过‘性缘脑’吗。”

    历行之摇头。

    他是个得体的绅士，即便现在坐在廉价的塑料椅上，仍是板板正正，清风明月般。

    方休极为耐心跟他解释，“‘性缘脑’就是说，看到异性在一起，脑子里就只能想到男女那档子事儿。”

    他低头思量，几分正经，“这么说来，我不是。我对小休没有那档子事儿。”

    方休哂笑，不搭腔了。

    她对历行之是警惕的。

    且不说他视人命如草芥，她在度假村遇袭受伤，不光是齐昀一个人的安排。

    最重要的，是他对历文成的虎视眈眈。

    但还没抓到马脚，明面儿碰上了，免不了虚与委蛇一番。

    天边飘来一大片云，阳光只剩缝隙里的几缕。

    方休起身，抻了抻胳膊，“二哥，我先回房了，下午还有采访。”

    历行之随她出了广场，迎面撞上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

    看穿着，是厂里的工人。

    “老子后半辈子都毁了！赔偿还没拿到，他小历总受贿！霸占的是我们的血汗钱！”

    “消息准确吗？”

    “你废话！我在门房听得清清楚楚，都被警察带走了，你说准确吗！”

    方休心口一咯噔。

    浑身力气像被抽尽，不受控制地朝地面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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