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凝视他。

    他亦是目不转睛，额角青筋清晰可见，眼底是铺天盖地的戾气。

    “齐昀。”他开口，“放了小休，我饶你一命。”

    齐昀扬唇角，埋在方休发间厮磨，“你们兄弟两个，我听谁的。”

    历行之叹了声气，语气含笑，“E先生，我不得不和你同一阵营了。”

    他扭头，“阿成，你动作挺快。”

    历文成没搭理，向前跨步。

    齐昀猛地戳了几下方休脑袋，力道太大，她喉咙溢出细碎的呜咽。

    男人僵住，眼里寒光毕现。

    那枪口仿佛直直插入他骨头缝，肆意搅弄。

    历行之镇定自若，偏过头，压低声，“今日我在这儿出现，历家不会放过我，不如我们互相配合。”

    齐昀目光掠过他，迅速移到对面，同样低语，“怎样配合。”

    历行之直起腰，抬高声调，“阿成，你带了谁来？”

    男人唇绷成条直线，眉间是化不开的阴鸷，视线始终定格在方休身上。

    她在抖，在哭，发丝混着眼泪粘在脸蛋上。

    受伤了吗。

    吓唬她了吗。

    方休因紧张凌乱起伏的胸膛，和脑后那支威胁，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追到踪迹后，邮箱里有一封匿名信，阿权怕是圈套，可他顾不得了。

    他知道历行之在，没想到齐昀会快一步。

    凑到一起了…

    这儿是住宅区，安北县中心，警方部署要考虑到群众撤退，不能贸然行动，可他等不了了。

    风声呼啸，淹没口鼻的冷气。

    历行之眸光突黯，他知道，历文成快要忍耐不住了。

    他思忖片刻，看向齐昀，“阿成没报警，手无寸铁，我们来得及走。”

    不高不低的声音，惊醒了历文成，他咬着牙，挪了一小步，“齐昀，你双重身份，退路无数，警察还没赶到，你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他又挪了一步，“二哥，你若想要集团，归你了，我手里关于你非法与人交易的证据，也销毁，你们二人，好自为之。我只要小休。”

    齐昀从方休身后露出一双眼，晃了晃右手，出声警告，“小历总，不要轻举妄动。”

    历文成脚步再次停滞。

    眼下的情况，他不占上风。

    历行之立场不明，万一和齐昀统一战线…

    他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齐昀瞧出他的迟疑，有意离历行之近了些，“小历总，后悔吗。”

    “后悔。”历文成不露声色靠近，“在华府三栋，在南港口的仓库，我就应该亲手了结你。”

    “小休，听到了吗？他其实和我是同一类人。”

    方休哆哆嗦嗦，不断有风从破败的阳台刮过来，她手脚冰凉。

    齐昀无视她发青的脸色，大笑着，“历文成，你说得对，有很多次你可以取了我性命，可你太优柔寡断，保全清白，守了法律边界，可结果呢。”

    他右手愈发用力，方休的脑袋彻底被压在枪口下，历文成心口一缩，“齐昀！”

    “有何吩咐？”

    “之前那段日子，小休是真心待你，不要吓唬她。”

    齐昀垂下眼皮，“是吗。”

    方休逐渐站不住，声线轻抖，“是…”

    “那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利用我心软，逼我跳入局中呢。”他笑容骇人，“小历太太逼得我如丧家之犬，哪里都回不去，这是真心待我吗。”

    这会儿功夫，历文成逼近数米，余光看到过道尽头有扇门晃动。

    阿权从卫生间窗户进入，还有两名特警，从卧室窗户进入。

    为首的打手朝后看去，喊了声，“有人！”

    他们围堵过道。

    齐昀勒着方休后退，枪口一寸没有离开。

    历行之瞥到对面楼顶的一束红光，加紧步伐追上去，“对面。”

    他从袖口滑出水果刀，架在方休颈侧，“E先生，共患难吧，我也需要这个人质了。”

    历文成双目猩红，眼前的一幕让他崩溃。

    “阿成，让警察撤走。”历行之直勾勾盯着他。

    过道的特警不敢再动作。

    方休一个人，挡不住两副身躯。

    齐昀迫不得已给历行之让了些位置，他扫了一眼，方休颈侧已出血。

    “够狠的啊历二哥。”

    历行之轻笑，“怎么？E先生不会心疼了吧？”

    齐昀眯眼，没说话。

    怀里的啜泣声一点一点腐蚀他。

    “松开。”他开口，“把刀放下，我一样带你脱身。”

    历行之愣了一瞬，震惊，荒谬，在他眼里轮番上演，“别开玩笑，想要历文成生不如死，这是个好机会。”

    他手臂发力，方休禁不住，啜泣声更大了。

    历文成喉咙干噎，喊不出话，本能拔腿奔过去。

    阿权先从过道冲出来，死死按住他，“历总！”

    “放开！”历文成如同发了狂的野兽，嘶吼着，“放开！齐昀，历行之！你们冲我来！”

    太混乱，齐昀要防着他，还要顾及方休，有两秒的分神。

    历行之猛地向前一推，扯过他持枪的手腕，用肩膀抵住枪口。

    砰得一声。

    所有人为之一颤。

    与此同时，刀尖没入齐昀腹中，越来越深。

    历行之笑中有几分邪气，几分决绝，“历文成手不沾血，可他还有我这个哥哥。”

    方休被推出时扑在柜角，顷刻晕厥，历文成抱着她背对玄关，听到历行之说话，他回头。

    历行之大衣肩膀处，洇开一片深色。

    一枚小红点定格在他脑后。

    特警冲出过道，发出警告，“把枪放下！”

    历文成将方休抱到一旁，身躯裹住她的，注意那边的动静。

    “哥。”他叫喊。

    历行之松手，忍痛后退。

    齐昀半跪在地上，从缝隙里凝望着他身后。

    “放下枪！”特警再次警告，逼近。

    历行之和他视线绞在一起，转身之际，瞥到一闪而过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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