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笑容顿了顿，他不动声色，问道:“当初，为什么不去兴元府？”

    李裴渊又执起一子，目光始终都在棋盘之上，他问道:“皇上，你希望我去？”

    皇上面色一沉，随即毫不犹豫地落下一子，那颗黑子一下，将李裴渊大半的子都吃掉了:“朕是朕，你是你，你想做的事，朕又如何拦得住你？”

    李裴渊叹了口气，即使面对这样毫无转圜之地的败局，他再做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可他还是固执地又下了一颗白子，想做最后的挣扎。

    李裴渊问:“为什么？”

    皇上:“什么？”

    李裴渊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皇上，表情严肃:“为什么？我一直在等这个答案！”

    皇上的兴奋之情，已经消失不见，他放下黑子之后，抬起双眸，目光在对上李裴渊的刹那，又猛地收了回来，他还是无法面对他……但他，也从未后悔过。

    “为什么？”他冷冷一笑:“你说为什么？因为你太荒唐！你想与朕！平分天下！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你又怎么敢？”

    李裴渊不解:“当初！是你说的！”

    皇上:“哈哈哈，孩童的戏言又怎么能当真？李裴渊，你在宫中沉浮多年，朕不信……你还如此天真？”

    皇上看着李裴渊，自嘲一笑，泪水却在不觉间盈满眼眶，他叹了口气，说道:

    “也罢，那朕便将一切都告诉你！”

    那一年，朕跟着先帝和你一起，逃到岐州避难，那时，朕送你了一块玉佩。

    朕说过，以后你戴着这块玉佩，就是朕的人了，朕会罩着你。

    那句话，绝无戏言！

    后来，李顾瑾在短短几日，平息了叛乱，我们因此可以重新返回皇宫。

    不得不承认，李顾瑾在打仗方面，真的是一个天才。

    可惜了，又得让朕的那个哥哥，多活几日。

    朕这个哥哥，虽然窝囊，但好歹在父皇面前耳濡目染多年，帝王的纵横之术，倒被他用的信手拈来，对于他给李顾瑾那不痛不痒的赏赐，朕还是颇为赞同。

    既然朕的这个哥哥气数未尽，那朕也不介意再多蛰伏几年，等羽翼丰满。

    因为朕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短短几日的相处，我发现他做事无度，没有节制，他的内里早已被他自己耗空，过不了多久，这个江山，就会易主。

    他这些年原本有个皇子，那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但即便是婴儿，只要他存在，皇位的顺位就永远不会轮到朕！

    于是，朕在一个炎热的夏天，悄悄摸进了那婴儿所在的宫殿。

    一个小孩子，他穿的衣服，都够朕在冷宫一年的花销！朕嫉妒他嫉妒地发狂！

    朕本以为朕对这个小孩下手时，朕会犹豫，没想到真正动起手来，朕却如此坦然，朕的嫉妒把朕内心的愧疚瞬间磨灭！

    杀了皇子，朕便迅速回到冷宫，朕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为朕曾经在藏书里，发现过一味药材，只要日日饮用，不出半月，就能让那些女人，永远不能怀孕。

    只要他们不怀孕，朕的哥哥就永远不会有继承人！

    朕悄悄地将那味药材，放在那些女人的坐胎药里，谁也没有发现，后来，宫中便再也没有人怀孕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朕的那个亲哥哥，死去！

    等待的日子里，朕也打听到了你不少事情，朕知道，自从你救驾有功，获得封赏之后，便一路青云直上，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朕是真的替你高兴，渐渐地，朕也将你列入了朕计划之中，你是朕最重要的一环。

    朕也坚信，最后的最后，你一定会站在朕的身边。

    你将会是朕登上那至尊之位的最强助力。

    后来，先帝驾崩，朕故意多等了几天才来找你，因为朕想看看你的态度，对于朕的那两个不争气的哥哥，你是会二选其一，还是会有别的选择。

    你不愧是朕看中的人！你谁都没选！那个时候，朕便知道，朕该来找你了。

    果不其然，有了你的助力，朕成功坐上了那个宝座！中间也没有任何阻碍。

    成了皇帝之后，朕才真真切切有了那种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那太令人痛快了！当你看着所有人都对你臣服，所有利益都向你倾注的时候，你会觉得，你之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朕喜欢这种感觉，这才是朕的毕生所求！

    只有站在巅峰，才会有一览众山小的畅快淋漓！

    可慢慢的，龙椅坐得久了，朕发现，那个位置，与我所想，大相径庭！

    前朝留下的弊政太多了，朕接手的，不过是一个烂摊子！

    各地藩王将整个大唐弄得四分五裂，就连宫里的宦官亦不为我所控。

    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朕身为一个皇上，一个至高无上的皇上，朕下达的政令，那些藩王根本不会理会，他们挑挑拣拣，只留用能助益于他们的！剩下的便不管不顾。

    他们没有把朕放在眼里，朕哪里是什么大唐的皇帝？朕只是这个长安的皇帝！

    呵呵呵！你知道吗，还有人私底下还嘲笑朕，说朕的政令根本出不了长安！虽然那人已经被朕除掉了，但朕知道，不止是他，恐怕天下人，都是这么想的！

    真是窝囊啊！恐怕没有比朕更窝囊的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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