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裴渊抬头望向天空那耀眼的太阳，他很快又低下了头，即使是这么短暂的对视，他的眼睛也不禁冒起了星星。

    “凡事都有两面，如同这太阳，它普照天地，带来光与希望，但同时也伴随着炙热，和干旱。既然天道做了选择，你不正应该去迎合天道吗？这一点，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沈玳不再说话，她想起自己昏迷之前，一团黑雾萦绕在水面之上。

    那是宴泽，它的声音仿佛还在沈玳的耳畔回响:“天道杀人，不问缘由，比魔更为残忍，魔只不过是因果循环的其中一环罢了，本质上，神魔，就是一体！”

    沈玳默默地捏紧了被子的一角，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

    她警惕地转过脸去，看向那摇摇欲坠的木门，随即迅速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冲了出去。

    打开门一看，只见吴尧牵着马从不远处走来。

    沈玳:“吴尧？你怎么在这儿？”

    吴尧正要开口解释，一匹黑色骏马不知从哪里蹿出，沈玳只觉得自己的腰肢被人轻轻一揽，随即她裙摆在空中一晃，她便坐上了黑马。

    初春的天气，还带着丝丝凉意，骏马疾驰，微风呼啸，春风夹杂着刚融化的雪水，打在沈玳飘逸的长发上。

    黑色骏马上她白衣翩翩，齐胸的裙摆随风扬起，身后那人除了手心传递的温暖，其余地方，尽是坚硬的甲胄，冰冷，还硌人！

    沈玳知道来人是谁，所以她并未挣扎，而是任凭他带着她在草地上驰骋，也不知走了多久，那人才冷冰冰地问了一句:“冷吗？”

    他说话间，下骸微动，略微有些坚硬的胡茬在沈玳的右脸颊上摩挲。

    她的脸不自觉地红到了耳根。

    沈玳:“冷！”

    李顾瑾这才勒住马缰，将速度减到了最低。

    沈玳问:“这里是梁王的地盘，你不怕……”

    李顾瑾冷声道:“区区梁王又有何惧？”

    “……”

    李顾瑾自顾自继续道:“倒是你，你的事迹已经传遍天下了！”

    “啊？”

    李顾瑾:“传闻一个白衣蒙面妖女，夜袭梁王军营，使梁王折兵千数，更逼得他连连后退数百余里，好在梁王有神龙庇佑，才逃过此劫。”

    沈玳捏了捏拳头:“该死！还给他做了嫁衣！”

    李顾瑾道:“刚得到消息时，我还觉得梁王添油加醋，直到看到你这般虚弱，我才觉得传闻或许有八九分可信！”

    沈玳冷哼:“现在外面是不是人人都在传，他才是真龙天子？”

    李顾瑾的沉默，让沈玳的心，更凉了。

    她吸了吸鼻子，感受着这无边的冷风，忽然，她有些突兀地问道:“天下藩王，都想坐上那个宝座，你呢？你想吗？”

    李顾瑾没有说话，沈玳亦没有打断他的沉默，两个人似乎都在压抑着自己复杂的情绪，似乎都在各自盘算。

    “是啊！我想吗？”李顾瑾不禁反问自己，“呵，说不想是假的，如今离那个皇座只是咫尺之间，只不过少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而已！更何况，自己手底下那些拼死拼活的兄弟们，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才跟着自己的吗？

    可我……真的要告诉她吗？在形势不明之前，任何暴露野心的举动，无异于自断退路。”

    于是李顾瑾反问:“你觉得，当今的圣上，适合坐那个位置吗？”

    沈玳想起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顾瑾一愣，他未曾想到，沈玳竟然如此直白，相较之下，他刚才纠结的种种，似乎有些小人之心了，于是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天下大事，哪是你我二人在这里一两句话就能定夺的？”

    沈玳看着远方，渐渐地，她的眼神愈发深邃，下一瞬，她便挣脱开李顾瑾的怀抱，踩着马鞍飞身下马。

    落地后，她赤脚踩在有些湿润的泥土地里，干净的脚背立刻被黑色的淤泥所包裹，但她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顾瑾:“只要你想，我帮你！”

    李顾瑾俯视着沈玳与马平齐的小小身子，最后对上她那笃定的目光，他知道，沈玳此刻，并没有跟他开玩笑。

    沈玳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会做菜的小厨娘，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有一些特别的本事，但想凭此改变天下大势，属实有些大言不惭。

    沈玳看出了李顾瑾眼底的轻蔑之意，于是她转过身，朝地平线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此刻天之尽头，夕阳西沉，那轮圆日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渐渐隐没于地平线之下。

    原本耀眼的光芒逐渐收敛，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光晕，似轻纱般笼罩着广袤的草地。

    余晖洒草地之上，泛起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给沈玳小小的身子描上一层柔边。

    只见沈玳摊开双手，任由冷风吹拂，她闭着眼睛，默默等待。

    终于，随着最后一抹余晖散尽，天空与黑暗交接，沈玳再次睁眼，双眸已化作赤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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