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被碗盆淹没。

    除了三条供人行走的缝隙，连院子边边角角都被占满了。

    四郎兴奋异常：“三婶，这次肯定够卖的。”

    林氏看他泥头土脸的脏样，只有眼珠子和牙又白又亮，回屋打了盆水。

    “先洗洗脸和胳膊。”

    四郎痛快洗干净。

    林氏领着几个孩子清点数量，碗十个一摞，共有二十三摞，盆五个一摞，大盆十八摞，小盆二十一摞。

    “这次三趟一共拉了四百多个碗盆，四郎干得不错。”

    崔老太捶着老腰，笑得见牙不见眼，她不懂这些，反正能挣钱就是了。

    “下次让成良和大郎一块去，一上午功夫，地里也不耽搁啥事，多挑点都卖出去。”

    挑到城里就能换成钱，怪不得城里人都爱做生意，是比种地省事。

    上次数量太少，自家人没都舍得用，这次林氏笑着让崔老太和立冬挑几个碗盆用，她也拿了几个，大黑的崽儿再过几天就能睁眼，提前准备好饭盆。

    傍晚崔老汉和崔成良、二郎从地里回来，搭手将一部分挪到后院。

    面对弟弟妹妹，四郎还能沉住气，但在二哥面前，就是稚气未脱的孩子。

    “二哥，这是我今天的工钱。”

    四郎掰着手指头报账：“上午三婶给了二十文，我买了吃的，后来又给了二十八文，三叔给了三十文，不过花了十二文买鸡蛋，还剩......哎呀，就是还剩好几十文。”

    二郎低笑，自己兜里的钱都算不明白，也就三婶不嫌弃。

    “地里这两天就能规整出来，正好拿来买种子。”

    “好！”

    崔昭昭路过正好听到，探头问道：“你们打算种什么？”

    二郎抿了抿唇：“种小麦吧。”

    崔昭昭试探道：“我准备种大豆，咱们一块都种大豆吧。”

    正好豆种她都准备好了，二郎要是种小麦，她不方便偷摸换种子。

    四郎挠挠头，种地他不太懂，二哥说种啥就是啥。

    二郎想了想，应了下来。

    “那我们也种大豆。”

    崔昭昭眉开眼笑：“正好我豆种多买了一些，回头我一块泡好，咱两家一块种。”

    二郎没拒绝，问了豆种的价格，当场就要给她钱。

    “不急不急，种完再说。”

    说完崔昭昭就回了屋，今晚吃排骨米饭，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看着东屋房门开了又合。

    屋子里漏出的光亮在脸上掠过，二郎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郎喊他：“饿死了，二哥咱们也回去吃饭了。”

    见二郎依旧站着不动，四郎也看向东屋，立刻心领神会。

    “别看了，下次进城我也买些灯油回来，咱们晚上也点上盏灯。”

    晚上确实应该有点亮光，这次是他没想到，下次一定记得买上。

    二郎笑着睨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西屋。

    排骨煨了半下午，一抿就脱骨，林氏先盛了一碗让小六送去上房。

    待他回来，一家人围坐桌边吃的畅快，每人面前都堆了不少骨头。

    见老妈放下筷子，崔景文也跟着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早就温热的银簪。

    “娘，这是我上午进城买的。”

    崔昭昭诧异盯着银簪，敢情他要钱是买这个？

    林氏擦了擦手，接过银簪，也有些意外。

    “前几天不是才买了一根吗，平日不出门，一根够用了。”

    林氏对首饰真没多大兴趣，后世首饰见过了，素簪真谈不上多喜欢，换来换去也都差不多，也就上次的铜簪有些别致的野趣。

    崔景文不敢看老妈：“我觉得娘带银的好看，铜的太掉价了。”

    林氏斜了他一眼：“掉价不也是你买的。”

    崔景文心里全是泪，干脆将老妈头发的铜簪拿下来，强硬换成银簪。

    “以后就用这根簪子。”

    说罢将铜簪收走。

    林氏总觉得儿子今天有点怪，前世过年她烫发做指甲，儿子看都懒得看一眼，怎么到了这边，还关心起她用什么簪子。

    小六憋的很辛苦，用力把头埋在碗里。

    “铜簪挺好看的，你怎么还收走了？”

    崔景文说什么都不给：“不好看，越看越难看，娘你以后别戴了。”

    说完就出了门。

    林氏忍不住与崔昭昭对视一眼，谁都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变得反常。

    小六眨巴眼睛，无声呐喊。

    问我，快问我啊。

    我什么都知道！

    吃过饭，林氏在洗碗，小六憋的直转圈，最后偷偷把崔昭昭拽到院子里。

    这个秘密不说出来，今晚觉都睡不香。

    哥哥只说不能告诉娘，那他偷偷告诉姐姐应该没事吧。

    “姐，我知道哥哥为啥不喜欢娘戴那根铜簪。”

    说完眼巴巴等着她追问。

    看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就知道小六有话要说，而且不说出来很难受。崔昭昭慢悠悠道。

    “应该是不好看吧，我看那铜簪也不咋地，换了就换了吧。”

    小六瞪大眼睛，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姐姐不应该追着问他为什么吗！

    “不是的，是有原因的！姐你快问我！”

    崔昭昭略显为难：“虽然我不是很想听，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听听吧。”

    小六呼了口气，终于不用他一个人背负这个秘密了。

    “因为那根簪子是爹送的。”

    听完，崔昭昭原本上挑的唇角瞬间落下，小六叉腰得意，怎么样，这个秘密是不是很大。

    崔昭昭追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知道便宜爹的簪子怎么到了老哥手里。

    更想不通，便宜爹为什么要送老妈簪子。

    小六咬着手指：“因为爹本来让我给娘，被哥哥看到，就给收走了，他还跟我说爹坏，不能要爹的东西。”

    还把他吓哭了呢。

    崔昭昭咬牙，真有他的，教育小六说的头头是道，结果转身就把簪子说成自己买的，老妈还戴了这么久。

    他假装自己买的，便宜爹就不会多想了吗，真是，胳膊肘都不知道往哪拐。

    怪不得他非要把簪子换走。

    崔昭昭气坏了，还好娘不知道。

    “小六啊，这事还有谁知道？”

    小六想了想：“就哥哥和你，还有我。”

    他真的没有再跟别人说了。

    崔昭昭松了口气：“这事不许再跟别人说，也不能告诉娘，记住了吗？”

    小六连忙捂嘴：“我不会告诉别人。”

    崔昭昭摸摸他的小脑袋。

    还是别让老妈知道了，她怕老妈气炸，就像收了男朋友礼物，炫耀了一圈后，发现是小三帮忙挑的。

    想想就难堪。

    崔昭昭牵着小六回家，一扭头差点喊出声。

    林氏端着一盆水站在门口，脸色比锅底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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