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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起心动念

    于广渔县之地,海蝰帮之战役渐近尾声,安氏三姐弟于寻梁民德之际,与顾子萤不期而遇,四人遂携手同行。顾子萤回忆道,刚才乃是黄承锡携梁民德离去,因自身使命所系,未能随行,但推测彼二人当是向广渔县南边之森林而去。四人即刻启程,果然在一片竹林之下,见前方独立一人,身着鹅黄衣衫,手握一块玉,低头背对众人。

    众人放慢脚步,最终止步不前。顾子萤上前一步,恭敬拱手道:“陛下,海贼已被我等歼灭。”言罢,后退一步。安胜灵随之接话:“陛下,盘忠捷等人已被我小队清除。”言毕,亦向后退一步。四人齐齐站成一排,静候梁民德之诏令。

    梁民德站立于前,仰望苍穹,阳光洒落其面,轻声说道:“很好,就这样结束吧。”然其声颤抖,令人疑惑。黄承锡何处而去?若果殒命,必有尸骸在侧,然周围唯有陛下独立,似是逃离无踪?众心中疑虑重重,然既然陛下已言结束,四人亦不敢再询。

    战役之始,梁民德自原位而立,黄承锡面带微笑,缓步走至前,伸手相邀。梁民德握住其手,随即骑上一匹骏马,离开众人视线。自此时刻,盘忠捷乃发起进攻,战役遂然打响。

    梁民德紧紧拥抱黄承锡之腰,黄承锡目视前方,驾马奔驰,两人一路沉默,唯有风声作伴。行至广渔县南边竹林之空地,二人下马,梁民德环顾四周,阴云密布,地上摆放着一把柳叶刀与一杆红缨枪,前方则盘坐一人,其面前放着一把琴。见二人至,来人抬头微笑道:“你来了,陛下。”

    梁民德凝视其面,心中波澜起伏,然随即压抑,冷静笑道:“千算万算,未曾料及竟是尔。原以为此次任务,尔因恐惧面对自身之死而不敢来,看来尔早有他图。”旋即转向黄承锡,冷漠续言:“尔令我困惑,已然无法辨别,究竟谁才是真正之善。”

    黄承锡在旁含笑,答道:“我即我,未尝有他人,唯我独存。无论善恶,皆为我内心所生之念,虽多重人格,世上终归只有一黄承锡。”言毕,伸手向梁民德邀约:“可否与我共舞?”

    梁民德冷眼相对:“若我拒绝,如何?”

    黄承锡仍笑:“跳过此环节,未免可惜。既然已至,何不尽情享受此刻?”说罢,再次向他伸出手,姿态恳切。

    舞蹈礼仪中,通常由主人先舞,舞罢后由客人以舞相报。若客人不应,便被视为失礼。此刻黄承锡为主人,梁民德则为客,舞蹈之地,尽在自然之下。伴随雷声轰鸣,黄承锡舞起一支雄壮之舞,似北方游牧民族之野蛮舞蹈,宣示其强大不可摧毁之姿。

    待轮至梁民德,他凭借记忆舞起西域舞蹈,展现洒脱自由之意。舞毕,接续而来为交谊舞,此时黄承锡身后之另一位则轻抚琴弦,舞蹈主导权在他,梁民德唯有顺其步伐而应和。

    (词)

    邕平天降一神仙,器宇轩昂映日边。剑眉星目绝代双,俊采星驰,世间无伦。

    求贤若渴胸怀大,壮志凌云平天下。心中抱负万千重,为民解忧,志在四方。

    体恤乡民情似海,上阵杀敌勇无畏。治国理政勤如常,忧心忡忡为天下。

    (曲)

    (旋律轻柔,渐强)

    山河壮丽情如梦,英雄壮志豪情浓。齐心协力共奋斗,携手并肩谱新篇。

    (渐入高潮)

    此人持剑逐风来,问道何处是坦途。平民安乐心向往,明月千里共此生。

    (尾声)

    民德之名传四方,谁敢不敬此君王。为民请命勇向前,英名万载永流芳。

    梁民德听着这曲子,心中惊愕,待舞蹈一终,他定定望向眼前的黄承锡,问道:“此曲乃尔所作?”

    黄承锡面露微笑,答道:“此作名为《民德曲》,我还有另一首,可想听闻?”

    梁民德心中震撼,未曾想他竟为自己谱曲,心中既好奇又隐隐感到不安。黄承锡手握红缨枪,向梁民德递出地上的柳叶刀,似乎一场较量在所难免。

    梁民德接过刀,凝神静气,心中已然做好准备。黄承锡见状,面露狡黠之色,猛然向前逼近,枪尖直指梁民德。二人对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黄承锡一声低喝,红缨枪飞速刺出,刀光闪烁,梁民德侧身闪避,随即以刀反击,剑影如虹。两人间斗智斗勇,招式交错,直如电闪雷鸣。

    黄承锡轻盈如燕,运枪如风,他的动作迅猛且灵巧,梁民德一时难以招架。见其枪法变幻莫测,梁民德心中暗惊,迅速调整步伐,运起内力,奋力迎击。

    两人斗了个不可开交,黄承锡时而进攻,时而退避,灵巧如蛇,梁民德则以刀划出一道道弧线,气势如虹。二者在空地上来回交锋,竹林间仿佛也为之静默,唯余刀枪相击之声。

    黄承锡忽然加快攻击节奏,试图逼迫梁民德失误,然梁民德内心坚毅,心中默念着《民德曲》的旋律,渐渐找到了节奏与气势的结合。两人刀枪相接,火星四溅,梁民德一记刀法出奇制胜,逼迫黄承锡后退一步。

    “好!果然不负我所望!”黄承锡笑声爽朗,似乎对梁民德的表现十分满意,调动全身内力,红缨枪如电,刺出数道枪影,直逼梁民德。此时,梁民德心中一凛,见招拆招,利用周围的环境,借力反击。

    最终,黄承锡一招未能得手,梁民德趁机反扑,以刀切入其防守,直逼其心口。黄承锡面露惊色,手中红缨枪已然难以抵挡,便在瞬间变招,企图以枪杆推开梁民德。

    就在此时,梁民德一刀劈出,正中其腕,黄承锡手中红缨枪应声落地,震惊之余,他只得俯身避让。二人一阵角力,四周竹林仿佛见证了这场生死较量。

    黄承锡拍掌称赞,笑道:“真乃一位优秀的君主,我这首曲子写的确实颇为贴切。”

    梁民德放下刀,嘴角微扬,答道:“曲中主人公尚未赞美,尔却自先夸耀。如今我已战胜于你,二首曲子之内容,是否可以听闻?”

    黄承锡摇头而笑,回应道:“尚未,真正的胜利在于你须得杀了我,故尔尚未赢。”

    梁民德微皱眉头,问道:“果真须如此,方可称为胜利乎?”

    黄承锡郑重说道:“自然如此,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此世不能容二个我。今时尔面前有一个真黄承锡,另有一个伪黄承锡,尔可选择杀我,或是他。”言下指向盘坐于地的另一个黄承锡。

    梁民德默然,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随即弃刀于地,嗤笑道:“黄承锡,若为听一首曲而杀了你,且不论杀错与否,实在不划算。失去尔等任何一人,我皆心痛,尔岂想以此愚行见证我之转变?呵呵,我曾言,善恶之你我皆愿携手而归。再者,黄承锡,尔曾言,尔不过是心念所造之人格,若尔欲借我之手以消其恶,未免太过荒唐。人之善恶本同在,何来根除之说?实则是尔心中默许,让恶念四处为非作歹。若欲其消逝,尔现在便可令其消失,不是吗?”

    盘坐的黄承锡闻言,缓缓抬头,目光投向梁民德,轻轻点头,笑对另一个黄承锡,言道:“看吧,我早言他非好骗之人,尔之计谋已然失败。”

    站于梁民德面前的黄承锡,目光炯炯,冷嘲热讽地看着面前的另一个自己,声如雷霆:“尔在何处高傲?即便尔有万千骄傲,又有何用?既然我无法得之,尔也休想获得!”

    梁民德心中一震,面对此情此景,难以理解为何二者忽然起了内讧,心中隐隐升起不安的预感。只见眼前的黄承锡一时间似陷入狂怒,忽然捡起地上的红缨枪,朝着对面的黄承锡刺去。

    善之黄承锡神色凝重,默然拾起一旁的红缨枪,站起身来。此刻,天雷交加,电闪雷鸣之间,恰似他内心的激烈斗争。

    两人外貌与气质如出一辙,皆身穿黑衣,持同款武器,令梁民德眼花缭乱,难以辨别。善与恶的界限在此时已模糊不清,犹如双面镜中映出的虚幻影像。各自心中虽有一念欲以杀敌,却都渴望借助梁民德的手将彼此击毙。然而,梁民德此时却毫无动手之意,反而意图调解,欲使两人共存,然这一设想注定如同梦幻泡影,无法成真,终究只能由一方吞并另一方。

    倾盆大雨骤然而下,打斗的声音被雨声淹没,洪流之中,二人势均力敌,斗争愈发激烈。梁民德见状,心中不忍,知晓这场无谓的争斗终将反噬自身,思索如何结束。

    善之黄承锡怒火中烧,目光如炬,直视恶之黄承锡,冷声道:“你这小人!该消失的人是你!你罪大恶极,若不是你,父亲也不会死!”

    恶之黄承锡却冷笑相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之色,反击道:“你在说什么?莫要再自以为是了!所有罪恶都归咎于我,你以为你就没有责任吗?放纵我作恶的正是你啊!你无能,只会坐视不管,你不过是个废物!”

    善之黄承锡怒吼,剑眉紧锁,心中万千怨气爆发,举起红缨枪,猛然向恶之黄承锡刺去,枪尖闪烁着寒光,直指其心口,力道之猛,似欲一击致命。

    就在此刻,善与恶心中斗争的善念与恶念交错之时,二人双双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天地旋转,纷纷后退,拉开距离,心中苦涩难解。

    二人虽异心,然在这刹那间,却都感受到彼此心中的痛苦与挣扎。眼前的对手,终究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另一面。正当二人停下动作,片刻之间,思绪纷飞,心念各自转变。梁民德见状,心生疑惑,待在一旁静观其变,试图把握这一转瞬即逝的契机。

    梁民德见机而动,急声呼喊:“拥有善念之黄承锡,趁此良机,能量即将重整,尚未彻底被恶之自我吞噬,快动用你所有的力量,将恶的自己封印!”其声如雷,回荡于狂风骤雨之中,似乎将希望的种子播撒在绝望的泥土里。

    话音未落,天地间电光火石,仿若天公助力。恶之黄承锡心中一凛,蓦然向前,手中利刃猛然刺向对面之自己,面露惊恐之色,喉间发出无助的哀嚎:“不,不!为何是我死去!凭什么!不要!”声声呼喊,夹杂着恐惧与绝望,犹如断线之风筝,瞬间化为白烟,消散于虚空之中。与此同时,恶之黄承锡亦应声昏厥而去,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梁民德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黄承锡。滂沱大雨已然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气息,唯有滴落的水珠在梁民德发间滑落,轻轻洒落于黄承锡的脸颊。他缓缓睁开双眼,模糊间望见一张满是关切的面容,梁民德满怀担忧地询问:“黄承锡,你可安好?你可恢复过来了否?”

    黄承锡缓缓起身,神情恍惚,四顾周围,已不见第二个自己,心中无比释然,似乎终于明白,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眼含热泪,向梁民德喜泣道:“我终于是我自己了。谢谢你,民德,我回来了。”

    梁民德欣喜若狂,紧紧抱住他,心中暗自庆幸。无论如何,他只需一个黄承锡,若真带两个回去,定要想法设法再将他弄回来,如今他已回归,何需再费周章。梁民德微笑道:“是你的善念战胜了恶念,记得要感谢你自己。欢迎回来,武逸。”

    黄承锡一愣,心中感动,紧紧回抱梁民德。二人相拥许久,温情荡漾。最终,梁民德问道:“方才你所言的第二首曲为何事?现在可否告知我?”

    黄承锡低头,苦笑道:“此曲乃我为赴死而作,原欲以之壮胆,未曾想竟派不上用场。”

    梁民德满面疑惑,问道:“此曲乃悲曲乎?”

    黄承锡仅仅一笑,未作答复。随即,他从衣襟中取出一枚雕刻精美的玉佩,上面浮雕着貔貅与祥云,然而玉佩上却有被枪尖刺裂的痕迹。梁民德见状,惊愕地望向他,黄承锡缓缓说道:“此玉佩,实在应当感谢于你。若非此物相助,我恐怕难以归来。民德,我觉得我的道行尚浅,远不如你。即使身处危境,依然能保持镇定自若。正是因我在你身旁,受你保护,才致使我轻易失去自我。故而,我决定辞去太尉之职,欲独自去闯荡一番。待我时机成熟,定会归来,将第二首词曲告知于你。”言罢,黄承锡将手中玉佩还给梁民德。

    梁民德虽心有不舍,然见黄承锡眼神坚定,接过玉佩,微笑道:“既然汝已下定决心,我亦无可阻拦。待你归来之时,我将再与君畅谈。”

    二人再次相拥,此情此景,竟是他们最后的拥抱。

    思维之起心动念,恶念与善念本质相同,皆为趋利避害之表现。然恶念偏重短期利益,专注于当下狭隘之得失,遂致急躁出错,反误大事。

    如若透过表象看其本质,恶念实为偏离轨道的善念。对于那些跑到圈子之外的恶念,只需轻轻一拨,便可将其引回圈内“保护”之中,无需大声斥责,亦不必施以重罚,反而可免去许多无谓的争斗,避免自我逼迫至人格分裂之境地。

    若要解决此问,只需“培”与“斗”即可。

    “培”,即是在恶念未萌之际,悉心培育善念。只要心中充盈善念,恶念便无立锥之地。此犹如农人种水稻,田间稻苗郁郁葱葱,杂草则无处生根,无法滋生。

    “斗”,则是在恶念初现之时,需谨慎应对,力求斗而不破、斗而不灭。其目的非在于彻底消灭恶念,而在于限制其作用之范围,不使之越出圈外而为害四方。我们必须诚实地承认,恶念乃是人生不可或缺之一部分,难以完全根除。这缘于人性之本,生存之压力使然,恶念自是应运而生。因此,人被称为“天使与魔鬼同在”,既具光明之善念,亦藏阴暗之恶念,二者共存,方显人生之复杂与真实。

    附录:《传习录》204

    问知行合一。

    先生曰:“此须识我立言宗旨。今人学问,只因知行分作两件,故有一念发动,虽是不善,然却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了。发动处有不善,就将这不善的念克倒了,须要彻根彻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潜伏在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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