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衡两人赶到时，花街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现在站在高台上的是一位身披红绸、戴着兔子面具的女子。

    高台之上灯火辉煌，女子在耀眼的光芒下随着乐声翩然起舞，如同一朵绽放的玫瑰，肆意彰显着独属于她的惊艳绝世。

    “这位是三大花魁之中的舞姬，厥明。”

    朔衡的目光清明，虽然眼含欣赏，却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这舞确实好看。”

    小二继续介绍着：“除了舞姬厥明以外，还有琴姬流溪，画姬青采。这三位中任意一位都堪称枫落城数百年来最出色的花魁，如今在同一时期出现，实属难得。”

    “这枫落城倒是有趣的很。”

    “哈哈，公子玩得开心就好。”小二嘿嘿一笑，“而且今日，三位花魁若是在围观的人群中找到心上人，还会有一个抛绣球的环节。抛到谁，谁便有机会跟花魁一度春宵。”

    正说着，厥明一舞结束。

    她的目光游走在人群之间，待看见朔衡和三爷的方向时，那目光竟微微一滞，继而假装漫不经心的移开。

    三爷的名号包括其面容，她都是极为清楚的。

    毕竟这位爷自从来到枫落城就没有低调的时候，恨不得人人都来拜会他。

    不过三爷看上的人是青采，不是她，所以厥明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去招惹，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另一位青年身上。

    即便只是如寻常人一般站在人群之中，依旧鹤立鸡群，把周围人全部硬生生比了下去，沦为彻彻底底的陪衬。

    “不知诸位看了厥明一舞，有何感想啊？”

    正在此刻，一位扭着腰的半徐老娘缓步上台，手帕一甩，边说着边捂嘴笑起来。

    “美！！”

    台下的人很给面子，纷纷拍手喝彩。

    毕竟厥明花魁的实力确实没什么可指摘的，不仅跳舞跳的好，人长得也美。

    虽然现在戴着一张兔子面具遮住了容颜，但依稀可辨其风姿。

    “厥明啊，今晚这绣球，想不想抛啊？”半徐老娘微微侧头轻声询问。

    厥明看了一眼朔衡的方向，皱了皱眉。

    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不敢用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不了，我先下去了。”

    下一个上场的是青采。

    她身穿青色长裙，手握一根狼毫毛笔，面带流苏，步步生莲，气质清雅。

    如同大户人家里知书达理的小姐，又似仙人般带着一丝飘渺出尘之意。

    在花街这种地方出现这样一位女子，就如同淤泥地里开出的一朵莲花，遗世而独立，孤芳当自赏。

    “好美啊……”

    “无论看多少遍，青采画姬的气质在三位花魁之中都堪称魁首。”

    “这点我倒是颇为认可。”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青采的面色丝毫不变。

    她走到高台中央，对着台下众人微微屈膝行礼：“在此琼灯夜宴之际，青采感谢诸位的捧场。”

    软榻上的柳三少从漫不经心变成坐直身体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他看向青采的目光中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现在，一幅相思图献给诸位。”

    朔衡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送纸上来：“没有纸，是打算在哪儿作画？”

    小二嘿嘿一笑：“公子且看下去就知道了。”

    铮——

    悦耳的琴音出现之时，青采动了。

    她脚步轻移，提笔在空中划过，色彩斑斓的浓墨随着她的笔尖在空中留下印记。

    只是片刻功夫，妙笔生花，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清透的水波似是能随风晃动一般，甚至还能看到其中有鱼群游过。

    朔衡眼底流露出一丝惊叹。

    以天地为画布，以身为笔墨。

    此番见识，的确美妙。

    高台上倩影翩翩而动，虽然不算多么精妙的舞步，但那副清冷如皓月的姿态，却是令无数人都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的资本。

    直到最后，她脚尖一点飞向半空，在琴音落幕时，画下了最后一笔。

    “望月图？相思图？”朔衡笑了笑，“倒是有些意思。”

    “青采花魁的画技在整个枫落城的名门大家之中也是拔了尖的好。”

    朔衡看着那映照在半空的画卷，对于小二这番话不置可否。

    一曲结束，掌声欢呼雷动——这可比厥明跳舞时积极多了。

    谁更胜一筹，高下立判。

    青采谢幕后却不等老鸨上台，便先行开口：“今日本应有抛绣球的环节，不过青采斗胆换一个考验。即是琼灯夜宴，那不如换成猜灯谜如何？哪位客官能第一个猜出灯谜，今夜，青采就属于谁。”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啼鸣。

    朔衡摇着手中的折扇，看向一旁惊讶的小二：“怎么，你看起来似乎很是惊讶？”

    “额……”小二摸摸后脑勺，“是这样的公子。前段时间，那三爷追求青采花魁的事可谓闹得沸沸扬扬，虽然青采花魁一直没有回应，但大家也都算是默认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本以为青采花魁会顺水托舟在灯会上直接抛绣球给三爷，没想到……”

    没想到事实竟然并非如此。

    “哦？你说那什么三爷看上了这位青采姑娘？”

    “是的公子，这事儿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朔衡顿时来了点儿兴致。

    哎呀，倒是真想会一会这位大世家的子弟，至少眼光看起来还不错。

    老鸨上台时暗自叹了口气，无奈青采话都说出去了，只好顺着人的心意。

    “那便请青采花魁出一题吧。”

    “请诸位听好。

    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

    打八个字。”

    “这……”台下众人面面相觑。

    想过很难，但没想过会这么难。

    “鸳鸯双双戏水中，是什么字？”旁边的人讨论起来。

    “鸳鸯双双，而‘鸳鸯’二字又都有‘鸟’，该不会指的是鸟字？”

    “这位兄台说的有道理啊。”

    “是啊，快快，分析一下第二个字。”

    朔衡闻言轻笑一声，微微摇头，但他的这副模样自然落在了周围这群人眼中。

    “这位公子笑什么？倒是看起来胸有成竹，不如把答案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是啊，公子当众说出来，也定然没人会抢你的名头。”

    “就是就是。”

    小二有些担忧的看了朔衡一眼：“公子，您……”

    “诶，无妨。”朔衡抬手止住小二的话头，“既然是琼灯夜宴，那这灯谜，自然还是要猜上一猜才算不枉来此一遭。”

    高台上，青采同样被这边的对话吸引了目光。

    她不是厥明那般看重出身势力的人，不然也不会变着法的拒绝柳三爷的亲近。

    现如今，即便面上淡然，但她掩藏在广袖之下的青葱手指却紧张的捏紧。

    这属实是她想出来的下下之策了。

    但除此以外，她别无他法。

    只希望这世上有人能懂她的心思，给她一个正确且坚定的答案，也算她为自己搏一次命。

    若真是如此，一晚春宵……给他又何妨？

    “这灯谜的谜底便是——情投意合地久天长。”朔衡轻笑。

    八个字，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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