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愣了一会儿，到底也没想出今日这事情奇怪在哪里，可能就是错觉吧。

    她走过去给崔瑜添好了茶。

    试着提醒道：“崔姑娘，如此看来，先前冯姑娘遣屋子里伺候的宫人去寻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十有八九便是为了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了，也不知道是要做些什么，瞧着倒不像是普通的尽心意，崔姑娘心里可有什么好主意吗？”

    可别真是傻到轻信了冯姑娘的花言巧语，拿着什么寻常可见的东西去太后娘娘面前充心意，不然真就只有给冯姑娘当垫脚石的份儿了。

    “冯姑娘不是说了，太后娘娘看得便是我们的心意，我想着便亲手给娘娘绣副百寿图吧，”崔瑜沉吟了会儿，认真道。

    真是要命了，怕什么来什么，崔姑娘怎么能这么傻！

    吉祥进披香苑伺候之前，可是打听好了的。

    姜姑娘虽然出身公府，但她生父早亡，又没有亲兄弟撑腰。

    褚姑娘倒是正经的开国侯爵之女，她父亲永成侯又有辅佐先皇登基的从龙之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褚家人官运不好，竟然越混越回去了，到今天，永成侯父子已然坐了数年的冷板凳不说，褚家阖族竟然都没有一个能在朝堂里手握实权的人。

    但这位崔姑娘可就大有不同了。

    虽然她父亲只是靖阳侯幼子，不大可能承袭崔家的爵位，可是架不住人家有本事啊，短短六年便凭借着军功做到了正二品的冬州卫都指挥使，可谓是手握重兵，封疆一方。

    有这么一位父亲，崔姑娘的出身那真是既有面子也有里子，再加上她那位在太后娘娘面前颇为得脸的堂姐，他们这些宫人们私底下都觉得崔姑娘便是除了冯姑娘之外，最有可能中选入宫的人了。

    因而为了能分来伺候崔姑娘，吉祥可没有少花银子。

    仔细算下来，比起姜姑娘和褚姑娘处的宫人，她足足多搭了两年的俸银呢。

    吉祥自从把管着分派宫人的太监和嬷嬷们贿赂妥当，便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期待着圣驾驾临行宫，好让她瞧瞧这位让她赌上全部身家的崔姑娘长了副什么模样。

    说实话，圣驾未至之前，吉祥心里也忐忑得很，总怕这位崔姑娘在出身上占尽尊荣，容貌上便会有所欠缺。

    可是，见到崔姑娘的第一面，吉祥便彻底舍去了这份担忧。

    没想到崔家这位四姑娘竟然能这样得上天偏爱，竟然真就什么好处都让她给占全了。

    若说没见到崔姑娘之前，吉祥对崔姑娘中选入宫只有七分把握，那这见到崔姑娘之后，吉祥心里对崔姑娘中选之事的把握便直线上升，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尤其是昨日崔姑娘跟随在太后娘娘和孝惠太子妃身边赴宴，这可是其他三位姑娘都没有的殊荣。

    吉祥当时看着坐在孝惠太子妃身旁的崔姑娘，简直是与有荣焉，觉得自己都可以提前收拾箱笼，跟行宫的小姐妹们道别，准备回皇城了。

    可是今天，吉祥明白了。

    崔姑娘并不是占尽了所有好处的。

    诚然，崔姑娘家世显赫，相貌气度均是无可挑剔，但她却并非是毫无缺点的，甚至这个缺点放在皇家，还很是要命。

    那便是崔姑娘的脑子不太灵光。

    吉祥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可是，她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银子白白打了水漂。

    主子脑子不好用，那便只好做奴婢的多替主子掌眼操心了。

    吉祥愁眉苦脸地劝阻道：“崔姑娘，这百寿图会不会太寻常了些？您能想得到，旁人也未尝想不到呀，若是别人也进献了这个，岂不是显得这份礼物平庸了？”

    “心意怎么会平庸呢？”崔瑜全然不为所动，“若是别人也进献这个，不正是说明这份寿礼很好吗？大家都认可得很呢。”

    吉祥听得一阵无奈。

    崔姑娘这脑子，竟然还不是一般的不灵光，简直是白长了这身书卷气。

    吉祥只好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可是这样就显不出崔姑娘您的特别了啊，太后娘娘千秋，不知道会收到多少份寿礼呢，崔姑娘难道便不想让太后娘娘一眼便看到您进献的寿礼，记住您的心意吗？”

    崔瑜“哦”了一声，“那你有什么主意？”

    好歹还肯听劝，这便有救。

    吉祥赶紧道：“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几十年，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没有尝过，您若是要在这寿礼上拼金贵，那肯定是显不出来的。”

    “依奴婢愚见，倒不如出奇制胜，若是崔姑娘您信得过奴婢，不若奴婢想办法替您打听打听各地民间贺寿的新奇玩意儿，您到时候效仿民间做法，制作出来进献给太后娘娘，既含了新意，又取了与民同乐之意，岂不是更能令太后娘娘眼前一亮？”

    “好像是有些意思，”崔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吉祥心里一喜，正要继续劝说，打算快点敲定此事，也好彻底绝了崔姑娘的蠢念头。

    却又听崔姑娘道：“可是太后娘娘多金贵的人啊，我可不敢贸然向她进献民间之物，若是娘娘不喜，我可怎么担待得起呢。”

    想要中选当然就得冒风险了，谁能平平顺顺地登上尊位啊。

    脑子不灵光，胆子还这样小，吉祥心里一阵鄙夷，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押宝崔姑娘了。

    可是她已然没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崔姑娘！”吉祥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道，“您做什么非要往坏处想呢，太后娘娘对您多慈和啊，您既然都觉得有意思了，尽管进献便是了。”

    崔瑜哪里能猜不出吉祥的心思。

    人有野心，本是常事，可是没有人有资格让别人为自己的野心承担风险，崔瑜也没有义务豁上自己，去成全别人的野心。

    崔瑛如此，吉祥也是如此。

    若是吉祥没有想推一无所知的自己去涉险，崔瑜不吝啬在离开行宫之前，给吉祥一笔赏银，让她即便留在行宫里熬年纪等出宫，也能有丰厚的银子安家傍身，甚至不逊于皇宫里放归的宫女。

    可是她这样做了。

    崔瑜抬眼看向吉祥，轻描淡写道：“可是，我就是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我就是觉得我的想法更好，更稳妥，你替我准备针线绣棚去吧。”

    吉祥气得胸闷，她这是给自己寻了个什么样的主子，蠢笨胆小还如此固执。

    她又张口欲辩，却撞进了崔瑜清冷淡然的眼神里。

    吉祥心里莫名一紧，僵在当场，竟然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说些什么。

    厢房里霎时一片寂然，突然听门外传来一声：“崔姑娘可在房间里吗？”

    正是这两日替太后娘娘传话的宫女的声音。

    吉祥倏然惊醒，赶紧应了一声，急匆匆转身跑出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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