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身子一颤，忙不迭行礼回话。

    “姑娘莫气，奴婢定然会好生想办法的，只是、只是还请姑娘多宽限奴婢些时日，那地方有老夫人派去的人把手，奴婢担心若是贸然靠近，会被老夫人的人发现，反而连累了姑娘。”

    “宽限些时日？”崔琬眉眼凌厉地看向她，“从崔瑜那小蹄子伴驾起行的那日起，我便已然将这差事吩咐给了你，如今那小蹄子都从行宫回来了，可你呢？”

    “别说是从那蠢妇嘴里挖出来她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再帮着我把她从松云居放出来了，你连松云居的大门都没摸着！”

    “还说什么老虔婆的人把手着，怕连累了我，哈，怎么一样是做使唤奴才的，你就偏得不如那老虔婆的人机敏呢？！”

    “难道你今日没瞧见，三丫头和四丫头是怎么联合起来，一唱一和地欺负、挤兑你主子的？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个没用的蠢货，竟然半点都不能替我分忧！”

    腊梅被她随手掷过来的杯盏砸中了额头，双腿一软，就接住那茶盏跪下去磕头，“姑娘息怒，都是奴婢蠢笨不堪用，拖累了姑娘，可是……”

    腊梅抱着那茶盏为难道：“那松云居实在是被人看守的太严，奴婢真是想了好多种法子都不得用，奴、奴婢能不能斗胆请姑娘教教奴婢。”

    她死死捏着茶盏，缩着脖子不敢再抬头看崔琬，却不妨碍崔琬怒火中烧，抄起另一只茶盏砸下她。

    “什么都要我替你出主意，你怎么不说让我自己摸进松云居去问那蠢妇呢？领月例的时候个顶个的积极，办起差事来倒推三阻四的很了，若是事事都要我这个做主子的亲力亲为，那还养着你们这些丫环做什么！”

    崔琬越想越气，她怎么知道应当如何混进松云居？

    做主子的，只需要下命令就行了，哪里有连差事究竟要怎么办，也要劳动主子亲自费心的道理。

    若非心疼自己的茶盏，此等蠢笨无用不成器的奴婢，崔琬恨不能一股脑儿丢盏过去砸死。

    这些人，拿了他们家的银子，怎么能不为她分忧呢？

    别说是让腊梅去闯个松云居了，就算是让她为自己刀山火海里走一遭，那也是她的福气，眨一下眼睛那都是她背主，更遑论这么一个小差事了，她敢这样怠慢自己，简直就该立时拖出去打死。

    腊梅再不敢多话，哆哆嗦嗦地磕头道：“姑娘别气了，奴婢明白了，再不敢找借口了。”

    崔琬冷冷哼笑了一声，这些奴才秧子，果然都是贱骨头，不能给一点好颜色的，非得打骂一顿，才能紧起他们的皮子，让他们乖乖去办事。

    腊梅顶着额角一左一右的红印子，低着头走出厢房。

    屋子外扫洒的小丫头“呀”了一声，小心翼翼问：“腊梅姐姐这是怎么了？姑娘她……又生气了？”

    “谁给你的胆子，嚼姑娘的舌根？”腊梅沉着脸道，“去，好好当你的差，别乱打听。”

    小丫环看着她出去，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另一个小丫环凑过去道：“说你笨，你还真是半点不灵省，浑打听这些做什么？”

    那小丫环苦着脸答道：“不是说二姑娘是个顶顶和气的人吗？可从咱们分到二姑娘的手底下做事，别说是赏钱了，日日提心吊胆的，连二姑娘屋子里的几个大丫头都只有挨打挨骂的份儿，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有什么办法呢，”另一个小丫环也笑不出来了，撑着扫帚道，“都说三姑娘脾气大，先前咱们几个一块被选进内院伺候，我还笑分给三姑娘的那几个人呢，可是如今……”

    她摇了摇头道：“人家荷包都鼓了一圈了，可咱们呢？没挨几个嘴巴子都是谢天谢地了，只盼着这位主子快些及笄出阁去。”

    “到时候，我就是从我爹娘那里偷银子去贿赂管事的妈妈，都是不肯跟着这么个主儿陪嫁去夫家的，你若是有门道，也赶紧想法子吧。”

    两个丫环心有戚戚蔫地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干活去了。

    腊梅一路走到松云居，门口仍是由几个满脸寒气的婆子把手着。

    她只好远远绕着松云居转圈子。

    一墙之隔，大太太也是如出一辙的愁云满面。

    “太太，”陈妈妈端着一碗银耳燕窝粥走过去，抹着泪劝道，“好歹也吃几口吧，这么饿下去，身子受不住啊。”

    大太太虽然不是真病，但她此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知道的人看了，倒真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她撇过头去，不肯去喝陈妈妈喂她的燕窝粥，含着泪紧紧攥住陈妈妈的手腕问：“方才是不是听到仪仗队的礼乐了？是瑛姐儿他们回来了？”

    看陈妈妈点头，她欣慰地连道了几个“好”字，“总算是将我的瑛姐儿给盼回来了，那、那个——”

    她撑着身子从紫檀灵芝如意月洞门架子床上直起腰背，愤怒地上气不接下气，“猪油蒙了心的老太婆，从四丫头回了京，她眼里头竟然就没别人了，我这个做媳妇的，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地伺候了她多少年？”

    “还跟瑛姐儿给那四丫头谋算了那样一门顶顶尊贵的好亲事，不过是一时不凑手，想借四丫头的银子周转周转，且什么都没捞着呢，她居然就能狠心将我关了起来，还将我嫡亲的孙儿也抢了过去，她这是打算要了我的命啊！”

    大太太悲从中来，说着便呜呜哽咽起来。

    陈妈妈“哎呦”了一声，赶紧放下燕窝粥替大太太抹眼泪。

    “我的太太啊，这话可不能浑说，奴婢斗胆说句揣摩主子的话，老夫人这次之所以如此动怒，只怕咱们算计四姑娘的私库这个缘由且得排在后头呢，这头一桩要紧的错处，却是出在卫家那头啊。”

    她看着大太太的脸色，小心进言，“好在这次也总算是让咱们借机看清楚了舅太太的真面目，那才真正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太太日后可千万别再受她蒙骗，帮着那起子黑心肝的东西做事了。”

    大太太狠狠点头，“还说呢，我真是就差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了，如今一朝出了事，枉我还是替他们一家子奔波呢，她竟然转头就要跟我撇清关系，跟我那铁石心肠的婆母一样，丢开我不管了，且等着瞧吧，我若是再管他们的事，就叫我——”

    大太太自觉十分威风地扫落炕几上的燕窝粥，“就叫我有如此碗！”

    她的女儿如今可回京了，只要女儿宣召自己，她就不信那老太婆能拦着不让自己进宫。

    等她出去了，四丫头和她那个黑心肝的嫂子，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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