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太太一口气没喘过来，一下子晕倒在地，又将卫小郎君吓得大哭起来。

    卫大人看她晕过去，也有些慌了神，这婆娘素来强悍，怎么这会儿竟突然变得脆弱了起来，她若是就此死在这里，传出去让外头的人知道了，免不了是要戳他脊梁骨的。

    二老爷也有些被唬住了，自家太太往年虽然也是厉害的很，但这市井泼妇似的对骂，他也着实是头一次见，这当场竟然还直接晕过去了一个。

    他心里不大落忍，不自觉地就站起了身，想命丫环去请郎中给卫家舅太太看诊，却被自家太太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堪堪顿住了步子。

    堂屋里一时只剩下卫家小郎君的哭闹和大太太左一句“装死”，又一句“怎么不真去死，死了倒干净”的唾骂，任凭陈妈妈怎么拉都拉她不住。

    “救醒她，”闹了好一会儿，老夫人终于抬起了眼。

    宋妈妈领命过去，弯腰伸手，又准又狠地掐在了卫太太的人中上。

    卫太太倏然转醒，先是茫然地发了会儿呆，转瞬却突然暴起，哭喊着朝卫大人挠了过去。

    “好你个丧天良的毒夫，我给你们卫家当牛做马二十几年，儿子女儿生了一箩筐！那是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你妹子一句话，你就要休了我？！”

    “没良心的东西，你忘了你爹娘死前，是谁替你们兄妹在床前尽孝侍奉，又是谁替你们操持的丧葬？休了我？那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休了我？”

    卫大人一时不防，被卫太太挠伤了脸，他甚觉丢了颜面，更加觉得妹妹让自己休妻的这个提议好的没法再好了，这等行径粗野，不敬夫君的娘子，不赶紧休了，难道还留着她继续作威作福吗？

    他抓住卫太太的手，一把将她掼在了地上，自觉很有风骨地一甩袖。

    冷声冷气道：“你这毒妇，凶悍善妒，多言犯忌，七出之条已犯了两条，若不是看在你替我卫家生儿育女的份儿上，我早便将你打发回母家了，还由得你吃我卫家的粮食？”

    “谁知你不思悔改，竟然还欺辱到了我妹妹的头上，妄图离间我们兄妹感情，我这次若仍是宽恕了你，简直是有愧爹娘嘱托，你若是识相，待我写了休书，便赶紧乖乖捧着回娘家去，莫再做些无理取闹之事，你不要脸面，我卫家还要脸面呢！”

    “我不要脸？！”

    卫太太冷不防被他摔在地上，本便又气又疼，此时听他这样说，登时就捶着地发作起来。

    “好一句我不要脸面，你吃酒误了差事，我舔着脸跟在你们大人的太太身后赔不是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不要脸？我四处伏低做小，替你筹钱赔赌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不要脸？！”

    “如今你利用完了我，觉得我没有你妹子有用了，我就成了不要脸的了？！”卫太太骂得不解气，一骨碌爬起来又奔着卫大人而去，嘴上不停道。

    “姓卫的，你可真是好本事啊，怪我先前瞎了眼了，竟然没看出你还有这般胆识！想休了我，让你妹子给你重新讨个年轻漂亮的新媳妇是不是？我告诉，你休想！就算是老天爷答应，不肯立时降下一道天雷劈死你这个畜生，老娘还不答应呢！”

    卫太太跟卫大人扭打了一会儿，再次不敌，被卫大人推倒在了地上。

    她索性坐在地上，任由抓挠间散乱了的发髻遮住了半张面孔，冷冷朝卫大人哼笑道：“你知道七出，老娘还知道三不去呢，我可是为你们那早死的爹娘守足了三年的孝，你敢休我，出了这道门，我立时便去京师衙门告你去，有本事——”

    她眼珠子往四周一扫，“你便叫你这妹子的婆家人，当场把我勒死在这儿，再把我的壮哥儿也灭了口，要不然，哈！他迟早也得为我这个十月怀胎生了他的亲娘，敲登闻鼓鸣冤去，还有家里的哥儿姐儿，你也一把火全烧死了拉倒，免得他们日日缠着你，向你追问他们亲娘的下落！”

    “你！”卫大人指着席地而坐，仪态全无的卫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太太立刻便想上前教训卫太太，陈妈妈担心她会被卫太太伤到，只好死死拦着大太太。

    大太太挣脱不开，索性连陈妈妈也一起骂了。

    卫太太看得好不痛快，当即嘲讽道：“叫你这腌臜婆子不知道自己的斤两，非得掺和到主子里头搬弄是非，活该反被你这蠢主子骂个狗血淋头！”

    大太太立时反唇相讥：“我身边的奴婢，也轮得到你这毒妇说三道四？！”

    “我是毒妇？”卫太太心知小姑子这次是铁了心要跟自己过不去，死活非要官人把自己赶回娘家，那她自然也就没必要哄着她了，倒不如出口恶气来的划算。

    “姑太太怎么不问问你这好哥哥都做了什么好事？你以为你们卫家只我一个黑了心肝，拿你当摇钱树使唤呢？我还就告诉你，你这嫡亲的兄长，心肝可比我这个没血缘的嫂子还要黑上千倍万倍呢！”

    “你打量他今日要休了我，真是为了你这妹子出气呢？我告诉你，要不是他瞧着你比我这个糟糠媳妇有用，他能帮着你出这个头？”

    她说着便又是冷冷一笑，“不过，你应当也用不着我来提醒吧？你们卫家不就是骨子里传下来的阴毒自私吗？你说我是毒妇，可我嫁进你们卫家二十多年，敢指天发誓，连一个子儿也从来没有往娘家搬过，你呢？”

    卫太太仍旧坐在地上，只是掉了个身，朝向端坐在上首的老夫人。

    既然卫家这兄妹俩死活不让她好过，那她就是豁出性命，也得沾他们一身腥！

    “亲家老夫人，您这个好儿媳，这些年从侯府搜刮了多少银子，补贴娘家，又生出了多少阴险算计，您怕是还不知道吧？”

    “敢攀诬我们太太，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陈妈妈赶紧放开大太太，朝卫太太扑了过去。

    她一把推开卫太太，朝老夫人道：“请老夫人明鉴啊，太太过去是做过一些糊涂事，可那也都是受了这毒妇的教唆，如今太太已然看清了这毒妇的真面目，那便万万不会再犯了，老夫人您最是眼明心亮，可千万别听信了这毒妇的一面之词啊！”

    大太太反应过来，也连忙上前道：“是啊，还请母亲明鉴，媳妇过去都是听信了这毒妇的谗言，今日便请兄长将她休回娘家，再不叫这毒妇有机会登咱们侯府的门！”

    “你难道没听她说，她替你们兄妹俩的父母守过孝，按律不能休她？”老夫人淡声道。

    大太太不假思索道：“她算是个什么东西？都欺辱到咱们这样人家的头顶上了，还有什么不能休弃的！”

    老夫人放下茶盏，看向大太太，“那依你的意思，之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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