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瑜不知道这礼物背后的门道，只是跟在芙蕖的身后，轻车熟路的走进了老夫人的库房。

    她回京之初，随着老夫人暂时居住在松鹤斋的时候，时常帮着老夫人拟定送与各府的节礼，也算是这库房的常客了，因而对这处私库的布局并不陌生。

    芙蕖便笑着道：“这里头原本便有的物件儿，四姑娘都是晓得的，奴婢便带着四姑娘瞧瞧最近才从南边送来的那些物件儿罢。”

    “好些绸缎绫罗，纹样都是织造坊那边新研究出来的，还有些是跟出海的商队新采买来的宝石呢。”

    她这样说着，便将单子呈给了崔瑜，又从榉木架子上面，取了一匣子宝石出来，打开了给崔瑜看。

    里头悉数皆是各色的名贵宝石，最大的几颗，足有大拇指盖儿那般大小，即便是在橘色的烛光之下，折射出的光芒仍旧是很璀璨的。

    崔瑜便笑着道：“这些可真是好看，若非祖母要赠的不是昭平侯太夫人，而是我，那这匣子宝石，今日便要全部随着我回霁月居了，哪日祖母想起来了，哪怕是指名要拿这些宝石去打些什么，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呢。”

    芙蕖被她逗得一笑，跟着道：“瞧四姑娘说的，不拘是什么东西，只要是赠了四姑娘，老夫人又怎么会起了讨回来的心思呢，您只要是穿戴着这些，来咱们松鹤斋走上一趟，老夫人瞧了，心里便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恩——”崔瑜便点了点头道，“有了芙蕖姑娘这话，哪日被我寻到了机会，我可便要将祖母这些宝贝，全部都讨要走了。”

    芙蕖“啊？”了一声，这才佯做讨饶道：“我的好姑娘，好歹也给老夫人留一些罢，这四时八节的，还要当作节礼，赠给交好的夫人们呢。”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沿着这些整齐陈列着的榉木架子走。

    路过之处，入眼皆是价值不菲的各类珍品。

    崔瑜最后挑选了一颗从出海商队那里采买来的夜明珠。

    拳头大小的珠子，光芒柔和并不刺眼。

    昭平侯太夫人身患眼疾，若是天色暗了，拿这夜明珠来照亮，或许要较烛灯好上许多。

    等到她将这颗夜明珠拿回鹿溪苑交给四太太的时候，四太太便吩咐庄妈妈道：“下个月珍姐儿的及笄礼，还有三嫂今年的生辰礼，都较咱们原本要赠的礼物再添上几分罢。”

    “还有聿哥儿，他明年便要到了入国子监读书的年龄了，你也替我想着些，到时候赠的礼物，千万不要薄了。”

    庄妈妈应了是，又将自家姑娘刚刚带回来的这颗夜明珠，也跟之前准备的那些，预备着赠送给昭平侯太夫人的礼物都收整到了一起。

    等到第二日，庄妈妈便指挥着丫头们将这些礼物放上了马车，跟着四太太和崔瑜，一起去昭平侯府拜会桓太夫人。

    马车行至两座毗邻而建的裴侯府之时，昔日宾客络绎不绝，几乎是日日笙歌的武定侯府，已经门庭寥落，只有几个穿褐色衣裳的小厮，垂着头站立在门边当值。

    “当真是世事无常，”四太太不由叹息了一声。

    “谁人能够想的到，去岁还风光无限的大裴侯，不过数月的功夫，便已经在牢狱里走了一趟，虽然经由万寿节大赦回到了府里，却再也回不去昔日的风光了。”

    前世幽禁府中至死的大裴侯，与今世广梁行宫的那个，在太后娘娘的面前，嬉笑皆由己的大裴侯，先后浮现在了崔瑜的脑子里面。

    其实，贺恂气的，并非是武定侯贪污的那些银子。

    甚至，在贺恂的心腹大臣之中，也不乏那等热衷于敛财的人。

    而且这其中，有人的敛财之道，相较大裴侯的，更加无甚底线。

    贺恂是厌憎大裴侯将这贺家江山海晏河清的功劳，悉数归功于裴家那些葬送在了战场上的人。

    他是大雍的天子，自然将朝臣对国朝尽忠，看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更何况，大裴侯此人才能平庸，与他的那些虽则喜好金银，却又在朝政之上颇有些建树的臣子不同。

    一个日日将家族昔日功勋挂在嘴边，以皇亲国戚自居的国舅爷，自己又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才干，却偏生遇到了一个从不讲究什么情分的天子。

    这位大裴侯会在贺恂的手里，沦落到今日这样的境地，便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若非贺恂要赦免被拖入通敌卖国一案的淮南伯一家，只怕今年的万寿节，根本便不会有那道大赦天下的圣旨出现，而大裴侯此生，大概便真的是要在刑部大牢里面度过了。

    这样想着，崔瑜便又想起了皇宫里面，那个名唤敏儿的宫女。

    从淮南伯府的大姑娘，到乾清宫侍奉茶水的宫女，却也是崔瑜认为的，最有可能是前世诞育了太子的那个女子。

    她在冯姝月的事情落定之后，离开皇宫的那天，曾经在慈宁宫旁的宫道上偶然看到了圣驾，也又一次看到了天子身后的方敏儿。

    不知道为什么，那次看到的方敏儿，让崔瑜觉得有些奇怪。

    “太太、姑娘，到了——”玉婵上前打起撤帘，扶四太太和崔瑜下车换坐软轿入府。

    崔瑜便暂且歇下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戴上帷帽，跟在母亲身后走下了马车。

    候在二门处的丫环们，仍旧是由之前的那位姓程的妈妈领着的。

    “奴婢给崔太太、崔姑娘问安，”程妈妈亲自上前，替四太太打起轿帘，引着她们往太夫人所居的院落走。

    又笑着道：“自从昨日接了崔太太的帖子，我们太太便一直念着您和崔姑娘呢，直说之前的宴会宾客太多，竟然没能够与您多叙几句话，实在是可惜的很，她如今身子又是那个模样，也不好递帖去靖阳侯府，想要请您来做客呢，却又担心您正有要事忙着，反倒是给您添了不便，可巧便收到了您的帖子了，竟然是与少时一样的默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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