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大太太彻底愣住了。

    “你在说什么啊？”她呆呆的看向眼前的兄长。

    什么叫做那是她的玉佩？

    还有什么……是她让这个死丫头拿着那枚玉佩，命他去替自己寻药材的？

    他还称她是……毒妇？

    这还是她的哥哥吗？

    大太太颤抖着抬起了手指，指着卫大人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我、我何时让这个死丫头问你要什么药材了？还有这枚玉佩——”

    大太太又是恍惚，又是诧异，若非是她自己的那枚玉佩确实是已然丢了多年，她都要险些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了。

    前几日浑浑噩噩的时候，当真是遣了这个无事生非的死丫头去寻过什么药了。

    “你敢说，这枚玉佩不是你给这个死丫头的？”大太太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这个模样。

    这还是她那个处处护着自己，甚至，连欺负了妹妹的妻子都可以休弃的兄长吗？

    “你少胡说了！”

    卫大人却丝毫没有因着大太太此刻失魂落魄的表情，而产生丝毫的愧疚怜惜的情绪。

    他满心里面都是方才那个小麻子赶来卫府传达给自己的话。

    什么他那妹子做的坏事败露了，又恰巧刚刚得了从他家大囡那里得到的玉佩，便将这枚玉佩拿来说事，企图将她自己做的事情按到他的头上。

    亏他先前还以为，妹子看到了那枚玉佩，会念起昔年同甘共苦的兄妹情分，拉自己一把呢。

    呸！

    卫大人在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口，他可真是看错了这个毒妇了，那心未免也忒黑了些，她自己不想死，便妄图踢他这个做哥哥的替她去死，什么玩意儿啊。

    真是枉费了他这些年替她操的那些心了。

    若是知道她是这样的货色，当年便该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的掐死了她。

    还有那年她出嫁的时候，若非是想着她的确是嫁的好，日后可以帮衬着自己，卫大人也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把那么多银子都拿去给这个妹妹添置嫁妆的。

    可是如今看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帮衬他呢，这个便宜妹妹不害死他便不错了。

    卫大人心里也是悔不当初，他磕着头道：“老夫人明鉴啊，您可千万不要信了这个毒妇的鬼话，她自幼便是个谎话连篇的人，每次犯了错，都能够将这错处说成是旁人的。”

    “小的先前也便是念着，她是先父先母临了的时候，殷殷切切的嘱托给小的照顾的妹妹，这才不忍心当着您的面去揭她的短儿，谁知道，她竟然是愈发狠毒了起来。”

    “这刚害了人，便拉小的这个亲哥哥给她顶罪，这样的毒妇说的鬼话，哪里是值得相信的呢？天可怜见，小的那枚玉佩，多少年前便不小心打碎了。”

    “说起来，这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却是先母对我们兄妹的一片慈爱之心哩，小的当日还因着那枚玉佩碎了，便伤心痛苦了许久，这大囡也是知道的啊——”

    卫大人这样说着，便自诩遮掩的极好的对着卫姑娘使了几个眼色，示意她给自己做个证。

    紧接着便又摆出了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佯做伤心的道：“可谁能想的到，便是这样一片爱子之心，小的追思尚且来不及哩，小的这妹子，竟然胆敢拿此物来陷害小的，如此连亡母都丝毫不顾及的人，老夫人，您说她说的鬼话，那能够信吗？”

    “你自己说——”卫大人歪头横了满目惊诧的愣在原地的大太太一眼，哼声道，“日后见了母亲，你有脸跟她讲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吗？”

    大太太神魂游离，愣愣的看着卫大人若有其事的说了这些话。

    就连跪在后面的陈妈妈，也是因着这样一番义正言辞到了极致的话，再次茫然了起来。

    天爷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太太和舅爷，一个较一个说的真切呢？

    唯有卫姑娘仍旧神色未变的跪在原处。

    她了解自己的姑母，更了解自己的父亲。

    前者已然是很能够称得上一句自私自利了，可是，若是拿后者与前者在这自私一事上相较，却能够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因而，她在今日踏入松鹤斋之前，便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她的父亲，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有了危险，便会替妹妹担着的好兄长啊。

    只要是她将靖阳侯府现下的情况，告诉给他知道。

    那在保妹妹，还是保自己之间，她的这位“好父亲”，便绝然是不会做出什么出乎她预料的选择的。

    今日，便让姑母瞧瞧，她所谓的，定然不会将她踢出去顶罪的好兄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罢。

    也算是弥补了买官之事败露，靖阳侯府的人押陈妈妈回卫宅那天，她父亲不在场的遗憾了。

    “哈、哈哈……”各式各样的目光落在大太太的身上，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去细究的心思，满脑子里面，都在回想着卫大人方才所说的那些话。

    他说，她是个毒妇……

    他说，她自幼便谎话连篇……

    他说，她不顾及他们逝去母亲的慈爱之心，她有意拿这枚玉佩做文章害他……

    在卫大人这张仿佛义正言辞的嘴脸尽头，是那日崔瑛那张冷冰冰的面庞。

    她说，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她说，她已然知道了她有意买官的事情……

    她说，她没有被崔家休弃，被刑部拿去问罪，应当谢谢她……

    她说，她没有什么话，可以跟她说了……

    ……

    这便是她拉拔照拂了二十几年的兄长，这便是她为之费心费神了二十几年的女儿。

    到头来，她在世间最亲最近的人，却悉数抛弃了她，还要嫌弃她跌的不够惨，要在她头上狠狠的踩上几脚。

    大太太留着泪，哀哀的笑了起来。

    她这一辈子，忙里忙外了那么些年，究竟是为的谁啊。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活的。

    大太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推开了周围的丫环婆子们，起身便朝堂屋内的红木柱子撞了过去。

    陈妈妈还在神游天外，旁的人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出。

    幸亏宋妈妈反应快，忙不迭的就近一挡，这才没有让大太太血溅当场，就此没了性命。

    可她却也因着大太太的这一撞，跟她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丫环婆子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走过去扶人。

    宋妈妈扶着腰艰难的站起身来，心里跟明镜似的，大太太这次，是真的存了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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