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牢，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赵北辰望着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夜空，轻声道：“起风了。”

    第二天沈涵芝是被外面的风声和雨声吵醒的，她披着衣服打开窗子看了一眼，被飘进来的雨水洗了把脸，赶紧又把窗户关上。

    外面风声呼啸，仿佛连树都能连根吹起，大雨瓢泼，有种天地颠倒的感觉。

    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天就大雨倾盆。

    夏日的天气还真是难以看懂。

    午后，雨声渐歇。沈涵芝一边看账本一边听翠柳和自己汇报镇国侯府的事情。

    虽然李修鹤去行宫肯定不会带上那个厨娘和那个二等丫鬟，但后来冷如霜不是被李修鹤送回来了吗，也能有点东西听。

    只不过大部分都是一些冷如霜的抱怨和咒骂罢了，还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听得沈涵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一边听一边想，翠柳这丫头记性不错，这么多都能记下来。

    忽然，一句“昨日小侯爷回来，见书房的东西被动过，很生气，还跑去和冷夫人大吵了一架”吸引了她的注意，不自觉地放下手上的账本，看着翠柳，示意她继续说。

    翠柳咽了咽口水，继续复述：“小侯爷还说，他出门前就告诉了所有人，书房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入内。冷夫人违背了小侯爷的规定，但冷夫人不知道，所以冷夫人很委屈。两人吵过一架后，小侯爷又去书房了，一夜没出来。”

    说完，翠柳已经是口干舌燥。

    沈涵芝端起桌上的水让翠柳解解渴，自己则是思考起了这番话里的内容。

    上次她去侯府，李修鹤和赵天睿也是往书房去，这次李修鹤又因为书房和冷如霜大吵一架。

    李修鹤的书房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能让赵天睿看，不能让冷如霜看？

    沈涵芝无意识地拈着账本的一角，忖度着一定要去李修鹤的书房看一眼。

    只不过没有正当的理由，去了侯府也不一定能去李修鹤的书房，哪怕能进书房，万一书房别有洞天，她要找的东西在那个“洞天”里呢？

    不过也不知道李修鹤身上还有没有带着母蛊，要是带着的话，她还得绕着镇国侯府走。

    只不过对于沈涵芝来说，眼下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去萧盼绫的及笄礼担任赞者。

    萧盼绫的及笄礼就在五天后，之前哪怕在行宫，萧夫人也一直在筹备着。眼下萧盼绫还多了层“嘉平县主”的身份，身负品阶，那及笄礼自然不可同往日而与。

    沈涵芝担任赞者，池念安担任有司，而主要的正宾则是请了国子监山长的夫人，是京城里公认的德高望重，与萧夫人据说是手帕交。

    及笄礼当天，沈涵芝和萧盼绫同处东房，看着一旁的婢女把萧盼绫不算长也不柔顺的长发梳成双环髻，配上萧盼绫的脸还有些滑稽。

    而一向不喜欢麻烦的萧盼绫一直很平静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神情无悲无喜，仿佛今天不是她的及笄礼，而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外面有婢女提醒沈涵芝吉时已到，沈涵芝深深看了一眼萧盼绫，转头走了出去。

    参加过无数次及笄礼，自己也担任过池念安的赞者，沈涵芝对这一套流程已经驾轻就熟，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然后静待主角登场。

    不多时，萧盼绫缓缓走出来，至场中，面朝南，向被邀请来的各方宾客作揖。然后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沈涵芝上前，拆开萧盼绫的双环髻，拿起池念安手里的檀木梳，轻轻地将萧盼绫的头发梳顺，遇上打结的地方也尽量轻柔地梳开。

    她知道，为何萧盼绫的头发和京城贵女的不一样。

    梳得差不多了，沈涵芝将梳子放置在席子南边，起身退回自己的位置。

    萧盼绫转向东正坐，池念安奉上罗帕和发笄。国子监夫人走到萧盼绫面前，看着面前的小丫头，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在翻涌。

    她高声吟颂着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话音落，跪坐下为萧盼绫梳头，拿起一旁的一支青玉燕簪，插入萧盼绫的发间。然后起身，回到她原来的位置。

    沈涵芝为萧盼绫象征性地正了正发簪。

    萧盼绫起身，观礼的宾客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向萧盼绫作揖祝贺，一时间热闹非凡。

    紧接着，萧盼绫回到东房，沈涵芝从池念安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如此反复三次之后，萧盼绫最后一次回去换衣服。

    一身宽袍大袖和头上的钗冠让萧盼绫极其不适应，头上的要压弯了她的脖子不说，身上的都感觉要把她压地里去了，还总想着要动手扯东扯西，好在最后她也就出来走个过场，让观礼的来宾看看就行了。

    池念安让旁人撤去及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国子监夫人揖礼请萧盼绫入席。萧盼绫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到席的西侧，面向南。

    国子监夫人朝着西边，沈涵芝奉上酒，萧盼绫转向北。

    国子监夫人接过醴酒，走到萧盼绫席前，面向萧盼绫，念着祝辞：“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在给萧盼绫取了“燕燕”的小字，让萧盼绫生不如死的及笄礼终于结束了。

    比起及笄之后就能议亲，萧盼绫还是更加关心之后的席面上有什么菜。

    好不容易捱到开席，萧盼绫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卸去钗环和大袖，和今日的赞者和有司坐在一起，嘴巴就没闲过，还同时干两件事：吃饭和说话。

    沈涵芝无奈道：“吃的这么多，还堵不上你的嘴？慢点吃，小心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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