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她迟迟答不上来。

    汪氏瞧女儿很是不知所措的样子，顷刻上了火，道：“你问她做什么！我家酿儿受了那样伤，至今还有后遗症！如若不是那日太痛苦，她又怎会只将那日的记忆忘却？现在那日三人之中只有你活着，你不将事情经过说出，还等着谁来说！”

    汪氏说完看向稽查司司使：“徐大人，这还不用刑吗？！”

    徐明看了看坐在旁的临安公和襄阳侯。

    他只是个小官，如今这一屋子全是权贵，他哪个都得罪不起。况且襄阳侯在皇上面前极有说话份量。

    徐明问两人：“二位公侯，你们的意思是……”

    便在这极度紧张的时刻，忽然一直没说话的顾决开口：“此事，其实也查的差不多，从阆州回来路上，我那几个侍卫也将前因后果都弄清了。”

    顾决面容冷漠，“父亲，岳父大人，小婿认为今夜就先这样散了吧，等我那几个侍卫将事情汇总呈写在纸上，再交由二位审看。”

    “岳父大人，您放心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顾决到了这里又装他端方君子模样。桑矜跪下看着，眼睛平静无波。

    她好不容易将这些人都聚在这处，又岂能让顾决劝回去。她不惜以自己为饵，为的便是侯府这场大戏开幕。

    桑矜低头想了想，顾决话一停，她立刻顺着说起：

    “兄长说的对，这些日子我也愧疚不已，那日事情发生的突然，或许根本不是嫂嫂捅的张娘子，是我，是我保护她心切，拿着那匕首慌乱中刺了…无论你们给我什么结果，我都认了，兄长，嫂嫂，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了。”

    她侧了侧身，满脸愧疚地冲梅酿和顾决磕头。

    头碰在冰凉的地上，很是用力，仅仅两个来回，额头便有一片青红。

    “等等！”

    临安公突然发话，对顾决道：“你即刚才提到你已将前因后果了解清楚，那她口中说的匕首，在你这里？”

    林安公主动往坑里跳，桑矜磕了头直起腰，都觉整个人清爽了。

    顾决：“在的。”

    “那便拿出来看看，现在那个行凶的已死，总能从凶器上知道些什么。”

    临安公一脸认真，“决儿，拿出看看。”

    顾决沉默，瞥了眼自己父亲。

    这个匕首很关键，它不出现，便还能维持两府平和，可一旦它出现了，那之前他们的这些寒暄都将打破。

    顾决缓缓道：“岳父大人，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临安公板了脸，怎么没必要呢？匕首是凶器，就算稽查司破案，也是会作为重要证物保存。

    临安公瞬间便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而那汪氏便抓住了这个漏洞，不依不饶：“有什么不能看的呢？莫不是那上面有重要证据，你们侯府偏私，想保护什么！”

    汪氏问梅酿：“酿儿，那日那匕首在你手上还是她手上，还能记起吗？”

    梅酿使劲想了想。

    一头雾水。

    她看向母亲：“我…我实在记不得了，娘…我…头乱的很。”

    “那就拿出来看，决儿，不是要为难你，而是两府一家，你对我们还有什么可藏的？”

    在汪氏再三追问下，顾决低头道：“好，小婿照办就是。”

    “只是，有什么后果，你们也要有所承受。”顾决忽然这样说，让临安公觉得奇怪。

    温竹携着那枚匕首进来。

    他双手平举的将之放在临安公和夫人面前，生怕两人看不清，刻意往灯下移了移。

    “这…这个……”

    临安公先发现不对，只以为眼睛看错，身子向前倾了。

    汪氏原本气焰很高的脸上出现了惊错，她同临安公一个反应，却比他还要激动万分！

    “林儿！这是我林儿的东西！”

    汪氏惊呼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薛姨娘，薛姨娘也惊的从位上站起。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啊？小世子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薛姨娘话没说完，蓦然捂上嘴！

    她已经猜到一个想法了！

    她惊恐地看汪氏，连连摆手，似在向她说，“不是我啊，我没做这事！”

    汪氏颤抖的手拿着这枚匕首，瞬间她儿子死在阆州的那些过往全都冲到眼前！

    说起来，汪氏不像临安公那么大度，什么都以大局着想。想当初顾决让梅酿写信问她父亲是要保仕途还是梅林的时候，临安公毫不犹豫选择仕途，她那时便与他大闹一场。

    梅林是她最小的儿子，她宝贝还来不及，当初将他放在阆州也是临安公的意思，这些她都忍了。

    可她忍不了，她好端端的儿子，不过就是打死个人而已，为何就救不出了？

    汪氏不知埋怨过临安公多少次，好不容易当知道新上任阆州知府的是顾决时，她又重燃希望，认为自己儿子定有救了！

    可事实是！事实是顾决的确在最后一刻救下来，但他身为姐夫的，怎么就不知在她儿子远去宁思塔服刑的时候多想点办法将他换下来呢！

    汪氏一直还难忘她儿子死讯传到上京那日，她哭晕了几次！

    心脏在绞痛。

    看着这匕首，所有情绪激上头，使她完全忘了她身为一个公府正室该有的品性——

    她猛地看向侯府众人，声音拔高：“好啊，原来这就是你们侯府的心计！拿我家林儿的物品来糊弄我们？侯爷，夫人！好歹两府交好这么多年，哪有这样往我们心口捅刀的？”

    “说句难听的，难道侯府的意思是，是我们自导自演用酿儿的安危来达成某种目的？明明酿儿她什么都记不得——”

    “临安公夫人，这话可是从您嘴里说出的，我们侯府却什么都没说……”汪氏话刚落，襄阳侯府这边，一直坐着不吭声的三姨娘开口说话了。

    她抢了平氏的话，却十分维系侯府面子，白了临安公夫人一眼。

    “方才我们家决哥是不是提醒过你们，是你们非要看这匕首。要说我们家决哥够可以了，明明知道这证据却不说，若照别人，不早就上门询问了？”

    三姨娘说话极快，几乎不给人留喘息机会，她前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就接上了。

    “哎，这幸好是我们来了，如果光将这匕首让你们提前知道，还不得毁尸灭迹了？至于你们有没有做那些事，别人怎么知，全靠自己的心！”

    三姨娘将最后一个尾音拉的极长，再次表示不满。

    平氏难得给她投个赞许的眼神。

    三姨娘彻底将汪氏激怒，从位上完站起：“你一个妾室有何本事在我面前大喊大叫？这便是侯府的教养？”

    偌大明堂，只听妇人不断吵骂的声音。

    桑矜跪在其中，感觉这刻所有人都忘了她，她听的十分爽快，只希望他们吵的更凶一些。

    她始终垂头，一言不发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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