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宁给他倒了杯茶水，弯腰递给他。

    “你若是继续跪着，事情我便不管了。”

    长时间低着头让她颈椎感觉有些不适，若不是现在还有外人在，真想揉揉脖子。

    学子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反正话我只说一次，你自己看着办吧！”

    虽说那语气冷淡，但学子还是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阵温暖。

    他抬袖抹了抹眼泪，撑着地起身。

    “谢贵人。”

    突如其来的关怀，让他t没忍住抽泣了两声。

    瞧着他这副模样，苏欢宁忍不住小声嘀咕。

    【果然是年纪小，稍微给颗甜枣，便能让他千恩万谢。】

    “继续说罢。”

    一个姿势坐得久了，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活动了下肩膀。

    “这些豪绅贵族根本没将我们这些普通人放在眼里，在他们眼中，稍微有些才能的人，也不过是他们赚钱，或者是博取名声的工具罢了。”

    “贵人可以派人去查查，当地大多身有秀才功名的人，却都是一些德不配位的纨绔、草包。”

    “这些世家大族认为家里有子弟考上了秀才，说出去能好听些，好似这样便脱离了商贾的身份。”

    “更有甚者，买通考官，找人替考，一步步地考到京城。”

    “只是可惜了那些真正有才学之人，这辈子都只能待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一辈子走不出去，到不了那京城。”

    说到这，苏欢宁有些不解，没忍住插话打断。

    “想要走出这里，不是只有科考这一条路，若真有冤屈，为何不去京城状告？”

    学子说到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光里突然泛起了泪花。

    虽说这人看着比她大，但不知为何，看着泪眼婆娑的样子，这心里止不住地心疼。

    “如何状告？但凡走出这里一步，便会被人暗杀，这些年来，不知多少枯骨埋在了城外。”

    “那死去的人，家人不知尸骨在哪，也没人去替他们收尸，只能任由野兽豺狼啃食身体，直到剩下一副骨架，在一日日地遭受风吹雨打。”

    苏欢宁忍不住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镇罢了，内里竟然还藏了这么多事。

    一处城镇便已是这样，那其他地方呢？

    想到此，学子的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

    这一桩桩事，何其惨烈。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今日选择去茶社参加比试，既然不愿与那些人为伍，便躲得远远的，就不会伤及自身了。”

    苏欢宁跟在宇文淮临跟前已久，早就学会了他那套吓唬人的话术。

    果然一番话出口，那学子当即冷汗滋滋。

    “昨日官老爷便在茶社安排此事了，小人一位朋友偶然听说五殿下会前去到访，因为小人便想办法混了进去。”

    “为了能够给那些枉死的同胞们讨得一个公道，小人便选择铤而走险。”

    “不瞒贵人，今日过去的那些寒门学子，其实也是那些豪绅子弟的人。”

    说话间突然顿了顿，大着胆子抬眼看去，只见苏欢宁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其实小人本不想赢得今日的比试，小人只想着能够在比试结束后，偷偷面见五殿下，将同胞们的冤屈说出便够了，只是奈何……”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苏欢宁也知晓是何意。

    奈何那些人水平太差，连人家故意放水都赢不过。

    不过可想而知，这里到底有多混乱。

    “小人唯有一愿，希望贵人能够在此事了结之后，护住小人家人平安，这样小人哪怕是即可死去，也能心安了。”

    苏欢宁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

    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我就佩服你这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劲儿，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指望都没了。”

    “别成天将死挂在嘴边，不吉利。”

    学子被踹了一脚，还以为哪里说错了话，刚想要跪下，迎头便挨了一顿批评。

    “还有你这动不动就跪的样子，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得多了，就不值钱了。”

    苏欢宁以一句玩笑话成功缓解了学子的紧张忐忑，同时也让他重新有了生的希望。

    “贵人说的是，小人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保护家人，看着那些欺压百姓的豪绅下地狱。”

    用力抹了把眼睛，再抬头，眼里多了份之前不曾有的刚毅和坚定。

    “这就对了，没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了。”

    “既然我知晓了这件事，便不能坐视不理，只是即使是殿下出手，也总得有个由头。”

    苏欢宁说着将门口的侍卫打发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不知贵人是否有妙计？”

    苏欢宁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嘴角的笑容逐渐灿烂，看得学子心里有些毛毛的。

    “有是有，只是可能要你做出一些牺牲……”

    “不对，是我们都要做出一些牺牲。”

    “只要能够处置了那些人，不管是多大的牺牲，小人都甘愿去做！”

    学子就差发誓证明自己的忠心，不过这种态度让苏欢宁极为满意。

    “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她招手将人唤了过来，学子一脸茫然俯身凑过去。

    苏欢宁在他耳边小声说着，没一会，那学子便满脸通红，身子不断往后退着。

    “贵人，这万万不可！这一旦传出去，有损贵人声誉！”

    “我都不介意，你矫情什么？”、

    苏欢宁面露嫌弃，起身朝他走过去。

    “咱们这都是为了那些枉死之人，想想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得的吗？”

    学子一时间陷入了纠结。

    只是没等他思考出一个结果，苏欢宁直接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故意将衣领子稍微拉开些，露出里面的里衣，同时大喊一声。

    随即将还呆愣，没反应过来的学子直接摁在了桌子上，两人面对面，学子当即羞红了脸。

    此时宇文淮临刚刚打发掉那些不断过来攀关系的学子们，在凌风的护送下回到客栈。

    刚踏上台阶，便听到苏欢宁从雅间里传出一声惊叫。

    他顾不得许多，一个腾空，朝着那房间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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