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洋的办公室不大不小，正对门的那面墙壁是一扇紧闭的窗户。窗户外是浓稠的黑烟，黑烟滚滚东去，如同末日之景。屋内略微有点闷，不过也能理解，方正猜想余洋多半从不开窗，毕竟开了窗户，外面的黑烟就会如同洪水般灌入，如果是他也不会选择开窗。

    以门与窗为分界线，左边是余洋的办公区，一张简单的木桌和一张简单的木椅陈列其上，桌上是一些画着各种曲线图案写着各种公式的手稿，上面还有一个地球仪。

    安然看见了地球仪，如同被勾了心弦一般，径直走去。她知道即便她大胆触碰，余洋也不敢有太多反应。她站在那地球仪前，用手轻轻拨动了一下，如同琴女拨动琴弦。

    地球仪绕着那根木轴旋转起来，上面黑色的线条在白色的底面迅速掠过，如海鸥飞舞在海洋上。

    如今的方正却颇感惊人，那转动的地球仪速度虽不快，但也不是常人能看清的。而他如今却能看个清楚，好像眼前那地球仪放慢了速度一般，同时在极致的记忆力下，那份地图迅速在他脑中成型与学过的历史、地理呼应。

    这也是\"魔药学家\"的能力！似乎还不错。方正欣喜，这样的眼力，想必即便高速行驶的子弹也能分辨吧？

    而安然却被眼前这地球仪牵动，嘟囔着：\"这地球仪似乎还是限量款的？\"

    余洋见她能分辨出来，不禁有些诧异，说道：\"的确，这是出自上世纪西欧\"手工匠大师\"谢尔盖·克罗夫特之手，全世界也不过几十个。当初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托我几个西欧留学好友的福买下的。

    \"不过，安然小姐，你居然一眼就看出来这地球仪的与众不同。\"

    安然得意一笑，随即说道：\"哈哈，我也是随意一猜。其实，自从\"地方说\"与\"地圆说\"统一之后，上世纪许多着名工匠开始选用各种材料制作地球仪。这谢尔盖·克罗夫特自然是其中一位，而我家中还存有好几位其他巨匠的杰作。

    \"这大师制作的地球仪与后世仿制、批量化生产的自然有许多不同。其中最主要的便是材料的选取。\"

    材料？方正看着眼前那地球仪也不禁陷入疑惑，他作为\"魔药学家\"似乎也没看出材料有何不同啊。

    余洋略思索，随即开口问道：\"在下不解，请阁下赐教。\"

    安然继续说道：\"其实很简单。当初那些手工巨匠，他们选用的多半都是金丝楠木、铁桦木、阴沉木甚至\"不死树根\"这样的超凡物品！

    \"这些木头千年甚至万年不朽，其重量也远远不是后世那些仿照品能比得上的。\"

    此刻，余洋才恍然大悟，不禁赞叹道：\"没想到，安然阁下智慧过人啊，在下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啊？\"一旁的方圆显然懵了，诧异道，\"这也没称重啊，这咋知道这更重呢？\"

    见方圆愚昧无知，余洋刚想解释，却被方正抢了先。

    方正缓缓开口说道：\"是转速。这不同材料制作出的球体\"转动惯量\"是不同的，安然小姐是通过转速观察出来的。\"

    方圆自然还是一脸懵逼，什么\"转动惯量\"？这是物理学名词吗？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方正自然知道这般解释方圆还是不懂，于是小声对他提醒道：\"元宝，咱俩少说话……\"随后，方圆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站在一旁不动了。

    余洋显得诧异，他没想到，出生荒野之外居然还有人知道\"转动惯量\"这种物理学名词，不禁好奇起来，说道：\"这位小弟，我看你似乎年纪不大，难不成已经深入\"翰林学府\"学习过物理学了？\"

    余洋没有用\"三级学院\"的名词，因为稷国只有一座\"三级学院\"也就是他的母校\"翰林学府\"。

    \"没有，我在太齐村的新建的\"一级学院\"上学，刚参加县考。\"方正不卑不亢显得平静。

    余洋更显诧异，他原以为方正同曾经的那人一样出生荒野却进入\"翰林学府\"学习。倒是从未想过，方正居然才刚参加县考，甚至没进入\"二级学院\"。可关于\"转动惯量\"的知识是\"三级学院\"物理学才传授的啊，这野外的人又是从哪里学来到呢？

    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方正平静解释道：\"我自小就喜欢数学、物理这些科学知识，而我们太齐村在德福大爷资助与帮助下建立了\"图书馆\"，我就是在那里阅读了相关的书籍。

    \"不过，关于\"转动惯量\"我也只是略懂一点，有自己的理解，但是并不知道相关的计算公式。\"

    余洋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吐出了一口气。毕竟，这样高深的物理学，稷国可是花费了不少代价才得到的，明明城内人都没有多少人学会，这城外低劣的血脉怎么能先学会呢？

    而方正早已看穿余洋作为城内知识者的优越感，知道他担忧着什么。不过想到刚才安然仅仅从旋转就看出地球仪的材料，这倒是厉害。

    自己身为\"魔药学家\"似乎并没发现什么，也许是因为这制作地球仪的材料不过是\"普通材料\"并非\"超凡材料\"。看来，超凡也并非万能啊，知识才是力量。

    木桌木椅之后，一面巨大的书柜陈列其后，上面摆放着各种书籍，密密麻麻。《古今物理简史》、《线与面》、《力学三条基本定理的传说》……这些书籍，大多为稷国\"一星级书目\"，只有拥有\"翰林学府\"及以上学历资格\"毕业证明\"的人才可以印刷、购买，因为其特殊性，所以价格不菲，每一本都至少几万民币往上。

    方正遏制住内心的狂热，尽量掩饰住自己的好奇。他不想让余洋这样自恃清高的人假惺惺告诉他，可以借给他看，那是弱者的表现！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看遍所有科学知识！总有一天，他要将这些被\"封锁\"的知识分发给所有荒野之外的贫民！

    安然感受到凉风徐徐，余洋的办公室似乎比外面凉快许多，她不禁好奇起来，询问道：\"余科长，你的办公室似乎比外面凉快多了啊！这是什么新科技吗？\"

    安然如此说，自然是想到酷暑时分，即便是他们夏氏也大多选择去北方凉爽之地避暑。\"蒸汽机\"改进的\"电扇\"花费他们倒是不在意，只不过效果却不尽人意，只能吹出热风，即便加上佣人手摇，吃冰睡\"水床\"都难以去暑。尤其是她同父母住在\"昌城\"，这些手段也用不了。

    方正微微伸出一只手，感受到似乎真有凉风扫过，而听声音似乎是从另一端发出，的确有机器支持。

    余洋见安然提到凉风，自然起了兴趣，他止不住微笑缓缓介绍起来：\"呵呵，安然小姐，果然被你注意到了。这的确是一种新的机器，说来也无妨。\"随后余洋的目光扫过了方正两人，这一举动让他们显得不自在，好像自己是小偷一样。旋即歪了歪脑袋，看向窗外。

    \"不过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其实，这些年来，世界各地的人都在涌入稷国，你应该知道。他们带来了许多他们国家的文化，同时也带来了一些\"科学手稿\"。

    \"呵呵，你知道的。世界上所有国家的科学都停滞不前很难寸进，我们一直以来都在按照前人的成果\"依葫芦画瓢\"，但是重要的那些原理，那些基础知识似乎被忘却了，像被人从脑袋中拿走了一样。我原以为不同的国度所拥有的知识不一样，可后来我才发现，似乎所有国家都如此……

    \"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前几个世纪，世界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遗迹，那些遗迹里诞生了许许多多科学手稿。而那些科学手稿，不是关于科学原理的，就是关于机器的。\"

    余洋指了指方正继续说道：\"刚才他所说的\"转动惯量\"其实也是源自于一份手稿。

    \"话说回来，前些年，我在天京办些事情时，一场空前盛大的拍卖会在那里举行。其中这份科学手稿就在其中，你知道的，我们国家对于科学其实并不狂热。而那些其他国度的人似乎也不感兴趣，就这样我算是捡了个漏吧，得到了这份手稿的手抄本。\"

    安然略感疑惑，问道：\"你这么详细地告诉我，不觉得吃亏吗？\"

    余洋笑道：\"呵呵，安然小姐，你这样聪明，我想你也是喜爱科学之人，我愿意和你分享。而且……我相信，你夏氏绝对也早就取得了这份手稿的手抄本了，毕竟没有人规定，手抄本只能拍卖一次。\"

    方正知道余洋的话前面是假，后面才是真。安然想查，绝对一查便知，自己主动献殷勤，反倒能攀附关系。

    余洋继续说道：\"那份手稿，经过一些相关人员的翻译，上面记录的就是一种名为\"空调\"的机器。我与几个朋友反反复复研究了许久，其中原理倒是大致看懂了，但是其中有一项东西却让我们苦恼了许久！\"

    \"什么东西？\"

    \"电！\"

    \"那是什么？\"

    \"安然小姐，我原本猜想你可能知道的，毕竟夏氏几乎收录完了世界上大部分出土的手稿。我根据手稿，猜测这是一种能源！

    \"与\"蒸汽机\"释放的热能类似的一种能源！这是一种新的能源！不过，这倒是一个坏消息！

    \"因为我们不可能飞到空中去取走那些闪电作能源吧？所以我们停滞不前了许久……

    \"直到一两年前，我的一位朋友，他在天京遇到了一位外国友人。那位外国人无意间看到了这份手稿，与我的那位朋友交谈起来，最后这名外国友人居然愿意帮忙改造手稿，将能源\"电\"改为\"蒸汽机\"的\"热能\"！

    \"这是一个奇迹，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后来我的那位在\"翰林学府\"任教的朋友给我寄来了改良后的这份手稿，利用\"蒸汽机\"制作了\"空调\"！

    \"不过，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空调\"限制颇大，而且耗能颇多。依靠着我们钢铁厂巨量燃煤才勉强造出了几台……\"

    方正颇感震惊，他印象里，的确科学具有\"依葫芦画瓢\"的意思。往往浅尝辄止，理会不到其中奥妙，于是他这才翻阅群书，寻找答案。但是，科学史这般密辛他从未听过，还有那科学手稿，世界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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