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接近尾声时，秦定祯起身走向殿下，“臣女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应允。”

    “讲。”

    “臣女愿为国祈福，为家中父母积福积德，皈依道教，居家修行，愿皇上允准。”

    座上宾客哗然，议论纷纷。

    “她是疯了吗？好好的去做什么道姑。”

    “哎呀，你没有听说吗？她命硬不好出嫁，所以才出家的吧。”

    “看看，女人还是不能太能干，把男人的事情给做了，是要遭天谴的。”

    皇上轻咳，看了眼秦家人，见秦家人均无异色，看来是商量过了的。

    既然她家里人都没意见，他这个皇帝更没意见，于是开口道：“难得你忠心爱国，孝顺父母，既然有此意，朕就允了。”

    “臣女谢主隆恩！”秦定祯心里美滋滋的，终于摆脱了束缚，以后可以快活的恣意人生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秦定祯除了时常翻看账本关注自己的私产，和边关的亲友通信，就是吃吃喝喝，乔装打扮出去游玩。

    因为皇子们的缠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她担心这些皇子们斗红了眼会发生宫变影响京城治安，所以不曾离京，密切关注京中局势。

    她秘密带着部分娘子军到了京中，安排她们到自己各个铺子酒楼茶馆里，名面上是奴仆，实际上在秘密为她探听京中消息。

    她们眼力、耳力惊人，又都往普通里装扮，因此常人不曾过分提防她们。这就让她们探听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密事。

    在查探到秦国公秘密统领了宫中近卫军的消息后，她意识到父亲卷入宫斗了。

    她和秦国公深谈过，直接问他：“爹，皇上是不是直接授命给你掌管近卫军，以防不测？”

    秦国公愣怔了一瞬，他没想到女儿这样敏锐，竟然探查到了这样的秘辛。

    反正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就摊开了说，“是！皇上让我在关键时刻保卫他的安危。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就连你娘和你兄长们也不能告诉。”

    “爹，我晓得利害，不会和他们说的。既然皇上这么信任你，他有没有把密旨这样的东西交给你保管？”秦定祯追问。

    秦国公霎时一惊，连忙摆手，“这样的东西怎会交给我？要是有，也是让贴身侍卫或者大太监保管，轮不到我。”

    说完，他还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密旨，一个不慎就招来祸事的东西，他可不想沾手。

    他忠君忠国，但不愿意跟着几个皇子闹腾，一个原因是风险太大，一个是打从心底厌恶这样的内讧。

    边疆战士们浴血奋战，多少人没了性命，没了健全的身体，才换来整个国家的太平，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可是，皇子们内斗总是伴随着流血厮杀。

    只是因为是死对头，就不管对方的政见是否对百姓有益就一刀切的反对，自私狭隘，造成了多少人才钱财的损耗，老百姓也跟着吃苦。

    他虽然是位高权重的国公爷，但力量有限，不可能对抗盘根错节的官场，所做的只有保住国家的太平，远离内耗缠斗。

    “爹，你心里有钟意的皇子吗？”秦定祯直直看着秦国公。

    秦国公条件反射般就想否认说没有，但看到女儿犀利的眼神，他语塞了，停顿了一瞬，说出了真实的想法：“你知道，我们家世代从军，你爹我打心里欣赏征战沙场的铁血硬骨头，最厌烦斗心眼子耍嘴皮子的文臣。”

    说着，他放低了声音，悄声开口：“所以几个皇子里面我最欣赏镇守西南的四皇子。”

    秦定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在爹你看来，皇上对四皇子钟意有几成？”

    这个问题很难说，秦国公皱紧了眉头，思来想去，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拿不准。皇上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他故意放任几个皇子争斗，但四皇子少时就自愿从军一直在西南边境历练，极少回京，看不出来皇上对他到底什么态度。”

    想了想，他继续道：“不过，因为四皇子在西南守军中，军饷军粮这些军备物资倒是从来都按时按量供给。前几年，四皇子打了胜仗的时候，皇子们忌惮他就暗中在军粮中做手脚，掺了好些粗糠。

    四皇子也不含糊，直接上书告御状，皇上大怒，狠狠处置了办事的官员，让几个皇子在北军中训练了三个月。说是让他们体验将士的辛苦，也长长记性，不可拿军防之事做筏子。

    关于四皇子和皇上的事只有这一件，四皇子置身几个皇子之外，不见他跟谁亲厚，朝中也没有为他说话的臣子。但他作战着实勇猛，也爱动脑子，是个将才。”

    秦定祯点了点头，告诉秦国公，“爹，女儿知道您忠君爱国，但关键时刻，也要考虑自身安危。凡事还要给自己留一线才能全身而退。所以，您要用心观察皇上，揣摩他对继任者的打算，咱们该做准备了。”

    话题比较沉重，秦国公无奈点头，他爱国忠君，但并不迂腐，心里也担心全家的安危。

    人，既要有大义，也要有小情，家国都要顾全。

    看他情绪比较低落，秦定祯安慰他：“爹，您别忧心。情况并不糟糕，皇上想必早有打算，他既然把近卫军交给您，那代表对您是绝对的信任。想来，他选中的继任者也会承袭他的心意继续重用您。

    我之所以让您多留心，是因为凡事没有绝对，不能把所有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还是要多看多想多做准备。

    历来皇位争斗都残酷，不到最后不知道谁是赢家，咱们争取不做他们父子相斗的牺牲品。女儿也会尽力保全咱们全家的，爹，您不是一个人在抗事。”

    秦国公看着女儿坚毅的面庞，他发现这个女儿说话办事越来越沉稳练达，且让人有一种信服感。

    小小年纪，已经快赶上大儿子的能力了，他既骄傲又遗憾。

    这个世道若是能让女子进入官场，他的祯儿至少能做到正二品。

    秦定祯当天就安排人手去了驿站做活，关注皇城与西南军的联络。

    如果四皇子继位，她不担心秦家人的安危，四皇子不会对他们家动手。

    但如果是其他皇子登基，秦家人恐怕会被清算，那几个皇子根本就没有大度的，她很不放心。

    她要做全准备，提前和四皇子取得联络，若是其他皇子登基，一旦想要对秦家动手，她们家就要和四皇子联手推翻新皇，扶持四皇子上位。

    至于四皇子有没有野心，她根本就没有怀疑。

    皇子们，品尝过权利的美味，怎么可能对那个位子不眼馋，那个位置的人就没有人会抵挡得住宝座的诱惑。

    更遑论英勇神武的四皇子了，一个在战场上能够奋力厮杀贼寇的将军，野心和抱负已经被锻炼的强悍，只需要递个梯子，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新皇如果对秦家出手，早晚也会对四皇子出手，纯臣的秦家都容不下自然容不下军权在手的皇子。

    秦家和四皇子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定祯只需要把这个道理告诉四皇子，他只要不傻就会和秦家人抱团组成联盟伺机而动。

    事成之后也不用担心他会献祭秦家，因为秦家是他坐稳朝堂最大的靠山，朝堂的稳定需要秦家的支撑。

    他不会傻到自断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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