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遒很担心妈妈的心理状况，就怕她哪天想不开就不管不顾走上了不归路。

    “妈，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去做饭。”方遒强稳心神，挤出笑容，顺手捋了捋袖子，表示自己这就去做饭。

    华章没说话，嘴巴撇了撇，眼眶慢慢红了，眼泪盈满了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方遒心慌了，她吓坏了，快步踏过去紧紧抱住她，声音发颤：“妈妈你别哭，你不要吓我，我会做饭，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你心里难受了是不是，你和我说，我长大了妈妈，你可以和我说的！”

    华章反手搂住了瘦小的女儿，摸着她硌手的肩膀，心里一片酸软苦涩，脸颊蹭着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低声呢喃：“对不起闹闹，是妈妈不好，让我的宝贝辛苦了。”

    闹闹是方遒的小名，已经很久没有人喊过她这个名字了。

    乍一听，方遒感到十分陌生。

    妈妈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喊她小名了，她平时都不怎么和自己说话的，更别说喊她小名了。

    方遒心里越发恐慌，她语无伦次地说：“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妈妈，我们俩都要好好的好不好，妈妈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华章这才觉察出女儿在不住颤抖，她意识到了什么，更加自责了，“闹闹，看着妈妈。宝贝，你不要乱想。妈妈现在很好，妈妈是想通了，不愿意再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了。妈妈想要重新开始，和宝贝一起把我们俩的日子过好。”

    方遒不敢置信这些话是从妈妈口里说出来的，她抬起狐疑的眼眸观察妈妈，发现妈妈神情里的认真，迟疑问道：“真的吗，妈妈，你没有骗我？”

    华章露出久违的温柔笑容，声音轻柔：“真的，我也受够了自己的消沉。”

    “你不会现在说好话骗我，陪我几天，自己却突然就……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方遒掉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委屈的哽咽着。

    华章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行为究竟给女儿的心理健康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还是需要父母关心的孩子，却独自承受消化连很多大人都无法接受的现实。

    没人给她安慰，没人给她支持，都是她一个人默默背负着这些独自成长。

    她还要额外照顾自己这个大人。

    华章心里满是愧疚，抱着方遒哇哇大哭，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明明该是我来照顾你，关心你的，却让你来照顾妈妈，对不起，妈妈真没用！”

    方遒不知怎的，也跟着痛哭起来，仿佛要把这几年的眼泪都要流干净。

    没人关心时，知道哭没用就不怎么哭了。

    一旦有人关心了，泪水就哗哗直流，好似流不尽。

    在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一对相顾无言多年的母女终于敞开心扉，互相袒露了内心深处的伤口，相拥痛哭，哀痛过去遭受的伤害，哀痛对彼此的亏欠。

    华章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母亲，让女儿一个人小小年纪独自承受生活的不幸。

    方遒觉得自己没有及时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才让爸爸心生不喜离开了她和妈妈。

    母女俩敞开心扉，互相袒露心声。

    华章不知道女儿竟然将父母离婚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她真想扇自己一耳光，这些年她都在做什么！

    让这样好的女儿在自责愧疚中长大，她真的是太失职了。

    “听我说孩子，我和你爸爸离婚，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我不想在你面前说你爸爸的不好，但实际情况就是，他忘记了家庭的责任，放纵自己，做出了不道德不负责的背叛行为。

    这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更不是你的问题。

    我们不应该把别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太沉重了，人会累垮的。”

    她俩坐在沙发上，方遒依偎在妈妈怀里，华章搂着她，一点一点抚摸她脊背。

    方遒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心，浑身特别放松，沉重压抑的内心也好似轻松了许多。

    她不知道自己翘着唇角已经好久了，让一直清冷的面容显出了女孩子特有的甜美柔和。

    妈妈说不是她的错，她背负的包袱终于放下了。

    妈妈还夸她特别棒，是个很厉害的宝贝。

    “这些年妈妈过的糊涂，要不是有你，妈妈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是你一直在好好养着妈妈，你做了妈妈才该做的事情。

    谢谢你方遒小朋友，这些年承蒙你的关照，万分感激！”

    华章郑重其事的道谢让方遒难得的露出害羞的表情，抿着嘴唇带着笑意谦虚，“不客气妈妈，我很愿意照顾你的。”

    想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话，“妈妈，我们两个也能把生活过得很好的。”

    “对！”华章笑了。

    晚饭是两个人一起做的，有华章喜欢的糖醋排骨，也有方遒喜欢的锅包肉，他们互相为对方做了对方喜欢的菜。

    晚上，方遒腻在华章身旁，她想和妈妈一起睡，华章自然不会拒绝。

    方遒幸福地抱着妈妈的胳膊，闻着妈妈的味道，感到特别心安踏实。

    “妈妈，”夜色中，方遒轻声开口，“你是怎么突然想通了。”

    华章炸了眨眼睛，歪头想，“就是照旧抽着烟，看着喷出的烟，就突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人不人，鬼不鬼，行尸走肉似的。

    自尊心觉醒了？嗯，应该是。

    为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自暴自弃，太不值得了。

    我自己那么好，那么优秀，为个垃圾人浪费自己宝贵的时光，太傻了，太不划算了。

    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通了，茅塞顿开的感觉。”

    方遒闻言满足地笑了，妈妈是真的想通了，她笑着说：“真好！”

    华章说变也真的是变了。

    她第二天一早就起床了，收拾干净自己做早饭，然后喊女儿起床吃饭去上学。

    而且，她还把家里的香烟都找出来丢到垃圾袋里，拎出去扔了。

    她现在不做班主任了，不用那么早去学校，就决定送女儿上学。

    方遒那么大了，早已不需要家长陪同去学校了。

    但是妈妈说要送她，她高兴极了。

    母女俩是手牵着手一起出门的，小区里遇见熟人，华章还笑容满面地跟人打招呼。

    这惹得邻里讶异不已，“华老师怎么了，会笑了。”

    方遒也学着妈妈打招呼，脸上带着少女活泼的笑容。

    有了爱，花骨朵在迅速恢复活力。

    迎着金灿灿的朝阳，方遒的一颗心蓬勃跳动，连带着她整个人都想蹦跳起来。

    华章看着女儿脸上掩不住的笑容，内心也是欣慰不已，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好好养女儿，爱女儿，弥补自己过去的错误。

    在妈妈的目送下，方遒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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