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等卢卡身体好些以后，阿尔瓦带着卢卡回到家。

    那个机器还稳稳当当地摆放在房间里面，只差着最后一步。

    卢卡扬起一个乖张的笑来。

    “老师，你想让我现在就将它创造出来，还是在我成年的那一天，带着它向所有人展示？”

    “哪一种都可以，卢卡，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荣耀。”

    卢卡的眼睛微闪微闪的，最后他看向了阿尔瓦。

    “不，我想的是，将这份荣耀和您共享。”

    他知道的，这个东西问世以后会带来什么样的成就，他也明白的，阿尔瓦想把一切都给自己。

    他这个并不算太聪明的小洛伦兹。

    真当所谓的永恒完美的机器要成功做出来的时候，他却有些退却了。

    是否要将这个足以颠覆世界的机器制作出来呢？

    是否要面对所有人的野心勃勃和觊觎呢？

    “但是我的小洛伦兹，老师只想在聚光灯照耀下的那一刻，闪闪发光的人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只有你一个就可以了，老师就已经很满足了，不管这个成就老师是否能够得到一些什么东西，只要是你，我的小洛伦兹，你做到的东西，对于老师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荣耀。

    我的小洛伦兹，我想，我不需要拥有此等荣耀。

    我的小洛伦兹，我只想要让你拥有你一直抖需要的名誉，财富以及地位。

    看出来了阿尔瓦眼睛里面的虔诚，卢卡抿了抿唇，他在心里面暗自骂阿尔瓦就是一个笨蛋，但是却走到阿尔瓦的面前。

    他的身上还有缝合手术的痕迹，很痛，但是在这个时候，卢卡却毫不犹豫地勾住了阿尔瓦的脖子，只想与他沉溺于此刻的呼吸交融。

    属于阿尔瓦的吻是温和的，他总是不舍得用力地亲吻卢卡，不愿意将自己的宝物就此损坏。

    对于卢卡来说，卢卡的宝物就是那些永恒的机器，对于阿尔瓦来说，他的一切，他的一生，早就和那些螺丝那些滑轮一样，跟卢卡永远地组装在了一起。

    “卢卡，今天晚上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要是没有红椒酱的话，我可是不会原谅老师你的。”

    “是是是……那晚上就吃红椒酱？”

    “就只有红椒酱？”

    “忘记买菜了……”

    “我！肯定不会原谅老师你的！”

    卢卡斯抱着手臂，一脸气呼呼的模样，阿尔瓦忍不住笑起来。“好了，现在卢卡在家里等我，我出去买菜，好吗？”

    瞧着阿尔瓦这样，卢卡点点头，思索了一会还是让阿尔瓦低头。

    阿尔瓦低下头的时候，卢卡把他脖子上乱掉的围巾解开，用之前妈妈教自己系围巾的方法，将围巾好好地系在了阿尔瓦的脖子上，随即露出来一个灿烂的笑来。

    “好了，老师，路上小心，可不要跟我一样，如果老师受伤的话，到时候我的毕业日，老师你可就看不见了。”

    他们曾经约定过，在研究成功永动机的那一天，卢卡就算是彻底的毕业了，这个行为还让卢卡吐槽和诟病了很长时间。

    他那个时候问阿尔瓦，如果自己没有办法顺利毕业怎么办，阿尔瓦就揉一揉他的脑袋，随即告诉卢卡。“如果你一辈子也研究不出来那个东西，那就一辈子都不允许毕业，在老师这里延期毕业到你研究出来为止。”

    起初的卢卡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老师的感情，于是愤愤地盯着阿尔瓦看半晌，最后像是认命般的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那时候的阿尔瓦还感觉哭笑不得，从自己的身边毕业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情吗，怎么在卢卡这里反而感觉自己是个坏家伙了……

    不过，他现在确实是想那一天慢一点到来，却又希望那一天快一点到来。

    慢一点，是因为自己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些年的相处时光，快一点，是因为自己想要卢卡爱人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

    即便这些看上去就像是他自己一直在做梦。

    但是在卢卡的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知道了他跟自己的心意都是一样的以后，阿尔瓦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无论如何，现在还是以后，陪伴在卢卡身边的人，只能有阿尔瓦·洛伦兹一个人。

    看着阿尔瓦出门的背影，卢卡想了想，他还是去看了看只差一步就能够完成的实验。

    它是这么的美丽，出色，让人着迷。

    不论是喜欢或者是不喜欢这个机器的人，但凡看见这样的设计，都会拍手叫好。

    因为它确确实实会造福无数的家庭，无数的人，带来无穷无尽的希望。

    事实上，在赫尔曼死后，卢卡的母亲就已经释怀了很多，她其实也不是希望卢卡一定能够成为多么多么优秀的存在，只是希望卢卡能够生活如意，万事顺遂。

    她是聪明人，又怎么可能看不懂卢卡和阿尔瓦之间的互动，她什么都明白，只是装傻充愣假装不清楚，不知道。

    这个世界大抵也就是这样没错的。

    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有希望，都要有盼头，说句难听一些的话，即便没有任何人，她都能够很好地活下去。

    只是……

    卢卡想，妈妈估计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做出来了这番成就，恐怕是回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了。

    “阿尔瓦教授，这么晚了来买菜啊？”

    风雪交杂，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回家了，瞧着这个点出来的阿尔瓦，菜摊的摊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嗯，这个点还有什么菜吗？”

    “有的有的，放心吧，虽然这天气真是要了我们这些农民的命，但是该有的蔬菜这些不会少。”

    “今年的天气好像异常的寒冷啊。”

    阿尔瓦说话时吸入的冷气进入肺里，这让他的肺都感觉到了这刺骨的寒冷所带来的疼痛。

    老板苦笑一声。“可不是嘛，你知道的，阿尔瓦教授，不是每家都用得起发电机这种宝贵东西，要是有什么东西能够代替价格高昂的发电机，说不定能够至少保证我们这个冬天还能有菜吃……”

    阿尔瓦记在了心里面，他默默地说了声：“会有的。”

    老板没当回事，只是把两斤肉也给了阿尔瓦。“这是……”

    “我记得是去年冬天吧，你家那可爱的学生在雪地里帮我推了菜车，不然的话以我一个人根本推不回家，当时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住哪，好感谢他，这孩子也不肯跟我说，这恰好阿尔瓦教授你来了，就顺带把这肉拿回去给那孩子吃吃吧。”

    见阿尔瓦还有些犹豫，对方笑起来。“别跟我客气，这次冬天我们准备了很多肉呢。”

    “那就谢谢了，以后一定经常来买你的菜。”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

    寒暄一阵子以后阿尔瓦又急急忙忙地往家赶，回到家的时候，卢卡已经炖好了萝卜汤了，在看见阿尔瓦提着一大堆菜进来的时候过去帮他把菜提了进来。

    “需要我帮忙吗？”

    “不……我想你现在应该去休息，你还只是一个受伤没有痊愈的病人。”

    “我又不是没有胳膊没有腿了，老师，我能帮你。”

    阿尔瓦闻言笑起来，他捏了捏卢卡的脸颊，卢卡毫不客气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了，不需要我的小洛伦兹这么费心费力，去歇着吧，或者你想干什么都行。”

    其实卢卡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不过既然阿尔瓦都说这里暂时不需要自己，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被撞以后的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卢卡躺在沙发上，将柔软的毛毯盖上，眼睛里面迷迷蒙蒙地，没多时就陷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真的离开了阿尔瓦，那一天阿尔瓦也没有来找自己，他对自己一直都只是师生情谊，直到数年后他回来的时候阿尔瓦已经结婚生子。

    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场景。

    却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是被阿尔瓦焦急的呼唤给喊醒的，在醒过来的时候脸上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瞧着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卢卡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睡了很久吗……抱歉。”

    “没有很久，只是你睡得不踏实，像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吗？

    卢卡想，他几乎是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从小时候开始，妈妈从一开始的胆小怯懦，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盼着赫尔曼回家，可是赫尔曼从来不会回来，就算是回来也只是会对妈妈冷脸相待。

    渐渐的，就连妈妈也不再期待赫尔曼什么时候会回来了，在她的眼中，赫尔曼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她认为，自己只需要带好卢卡就可以了。

    在妈妈有这样的想法之前，卢卡每天晚上做梦梦见的，几乎都是赫尔曼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声音。

    “你是巴尔萨克家族的荣耀。”

    “你是赫尔曼的荣耀。”

    “不要跟你那没主见的母亲一样烦人。”

    “你怎么一点都不懂的体谅我，卢卡，我已经为你们付出够多了。”

    “谁允许你出去的！”

    “我再也不会管你们母子两个了，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还有妈妈总是伤心欲绝的脸庞，这些东西都被卢卡一一记着呢。

    他认为，总有一天自己是能够以牙还牙的。

    只是那一天来得似乎真的是太迟了。

    迟到他已经长大了很久很久，妈妈都已经麻木不堪，甚至于在他死后他们都没有所谓的大仇得报的舒适感。

    只是他不会再做噩梦了。

    不会再做那个灰蒙蒙的天空，抱着一本灰扑扑的电力学书本的梦。

    人会有贪心的。

    人都是会有贪心的，在有了贪心之后就想要疯狂地去实现自己的愿望，想得多，就会做梦了。

    梦总是会有两面的，它可以是甜甜的糖果，也可以是荆棘丛生的玫瑰林。

    他今天做的噩梦，很明显就是第二种。

    荆棘丛生的梦里，什么都是他的梦魇，什么都可能会把他给撕裂。

    唯独在看见阿尔瓦的时候，那被撕裂的血肉像是被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地缝合上了。

    阿尔瓦从一开始就支持他的学习，他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这些是赫尔曼从来没有教导过自己的东西。

    只有在阿尔瓦的身上，才能够学到很多他曾经一直想要学习的东西。

    他也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学习这些东西了。

    因为赫尔曼那个家伙对自己和妈妈的不上心，可是就是在那一天，在他捧着书去找亨利大叔的那一天，遇见了阿尔瓦。

    阿尔瓦是真的什么东西都愿意教给卢卡。

    不管是为人处世，礼仪什么的东西，他都可以教得很好。

    只是阿尔瓦过于的善良，总是会因为一些事情而受委屈受窝囊气。

    他不明白，一开始是不明白的，为什么老师总是对那些对他抱有恶意的人笑脸相迎。

    可是伴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妈妈的内心，阿尔瓦教给自己的为人处世也就愈发的明了。

    他大抵也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恶语相迎，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对自己追捧至极，总得有些人给自己下面子，除非自己的地位，名誉，财富远远在他们之上。

    但是要想自己的名誉、财富、地位在他们之上又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所以阿尔瓦和妈妈总是教导着卢卡不要将自己的情绪外露于表。

    卢卡把妈妈和阿尔瓦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面。

    他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妈妈和阿尔瓦的提醒他一点就会，即便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外露于表也照做，现在看来，还得是妈妈和阿尔瓦比自己要更有主见些许。

    于是卢卡抬起眼睛朝着阿尔瓦笑了笑。“我想我也确实是做了个不太妙的噩梦。”

    “先吃饭吧，卢卡，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卢卡知道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只是眸光微微地看向阿尔瓦那双关切的眼睛后，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梦虽然是假的，但是他最近也得好好的静下心来把心态什么的调整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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