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苑房间之外，几个丫鬟见着许老爷从里面走出，刚要见礼便被这位摆手拦下，不光如此，还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方才没人来过。”

    止住了丫鬟们出声，许静涛方才将双手背在身后，淡淡朝着几人看了一眼，那带着警告的目光顿时让丫鬟们垂下头去。

    “是！”

    “在外面候着，等姨娘叫再进去伺候。”

    又丢下一句话，许静涛旋即大步离开，在他身后，丫鬟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动不动地恭送着这位走远，依旧老老实实地站着。

    许静涛没再想起这些丫鬟，独自一人又往书房走去，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董姨娘和许盈霏的交谈。

    许静涛本是送走了傅今安，想到兰心苑松快松快，却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出。

    方才进了书房，许静涛便迫不及待地和傅今安攀谈起来，想从他口中得句准话，也好让自己放心。

    谁知，傅沉礼身为安国公，行事谨慎也就算了，就连这传说中国公府的病弱少爷，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半点可利用的话头。

    对填补漏洞一事，傅今安只字不提，言语之间却频频说起许清染，姜氏和许清辉也没落下。

    许静涛赔着笑应和了半天，才从傅今安的态度中品出了一丝端倪。

    想让国公府帮忙可以，但得善待许清染这一脉才行。

    饶是国公府日后要与总督府结亲，也没必要提出这么细致的条件，许静涛一想便是许清染在从中作梗。

    看来求药那事将她逼得太急，许清染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反扑了。

    许静涛想起此事也有些后悔，可事情已经做下，面对傅今安反反复复的暗示，他也只能咬牙应了下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是许静涛已经慢待了许清染和姜氏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眼下要许静涛重新打起精神讨好，对他而言，感觉十分微妙，带着一丝莫名的羞耻。

    下意识地想到董姨娘这里寻些安慰，却不小心听到了这母女二人的密谈，许静涛细细思量过一遍，发现自己并没有生出多少不悦，反而是醍醐灌顶。

    或许，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许清染明显是要用嫁入国公府这件事，反过来拿捏许静涛，甚至是整个总督府，为了保住性命，许静涛愿意低头，但若是有其他能挺直腰杆的办法，他自然更是乐意。

    用许盈霏换许清染，显然就是这个办法。

    话说回去，许静涛最初便是想让许盈霏嫁给傅沉礼的，可国公府的门第到底摆在那儿，他若是送去一个庶女，惹了国公府的不快，到时候便是弄巧成拙了。

    再者说，纵然许静涛看自己的小女儿是千好万好，可却也不得不承认，比起许盈霏，显然还是许清染更出挑些。

    只是没想到许清染是这样一条不叫的狗，刚踏进国公府一只脚，便已经急不可待地露出了尖牙，想着，许静涛放在桌上的手又握成了拳头。

    与其被许清染拿捏，倒不如让许盈霏去试一试。

    成了，皆大欢喜，国公府和总督府的联系势必也会更紧密；若是不成……

    许静涛垂下目光，其实自己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机会难得，可以抓紧。

    *

    此时的许清染尚不知道，总督府中正在酝酿着怎样的一出大戏，她从丹枫院离开，便又来到了玲珑阁之中。

    “娘！您醒了！”

    昨日直到许清染离开，姜氏夫人都未曾清醒，这会儿听了王嬷嬷的话，许清染三步并做两步便冲进了屋中。

    屋里光线明亮，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姜氏夫人穿戴整齐，正靠在摇椅上望着窗外发呆，见着许清染进来，扭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希，快过来！”

    这是她的乳名，许清染鼻子一酸，除了母亲，不会再有人这么唤她。

    “娘！”

    一头扎进母亲怀中，许清染还顺势把脑袋靠在姜氏夫人的肩膀上，借着这个动作，悄悄擦去眼角不断聚起的泪水。

    从前往国公府给姑母过寿，实则是去勾引表哥开始，直到方才，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委屈，刹那间喷薄而出，许清染用力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娘，小希想您。”忍到最后，许清染也只撒娇般地说了这一句话。

    姜氏夫人轻轻抚着许清染的头发，从她的角度，能看见许清染通红的鼻尖，还有因为忍耐而微微发抖的身体。

    “娘没事了， ”姜氏夫人眸光黯淡，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小希也会没事的。”

    姜氏夫人身子孱弱，能从床上坐到摇椅上，便已经是难得的好精神，在这种情况之下，总督府里的一切事务，她都插不上手，甚至连知晓都做不到。

    她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许清染的模样，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娘……”

    无人安慰时还好，许清染尚且能麻痹自己，可眼下听着娘亲的声音，许清染的情绪瞬间决堤，一声哽咽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见状，一阵苦涩涌上了姜氏夫人心头。

    若不是她这副破败身子，帮不上半分忙，还只能拖后腿……

    “咳咳咳…… ”

    气血上涌，姜氏夫人猛地咳嗽起来，许清染也弹起身子，紧张地扶住她的胳膊，“娘，您怎么了？”

    虽然刚才问过王嬷嬷，昨日，还有今天早上的药都已经服过，可那毕竟是董姨娘手里的东西，许清染怎么想都不甚放心。

    姜氏夫人摆了摆手，尽力控制着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越发咳得又急又重。

    许清染喊了王嬷嬷几声，却没得到回应，玲珑阁中的下人太少，王嬷嬷也是分身乏术。

    “娘不要紧的——”姜氏夫人想安慰许清染，话刚出口半句便觉得喉头一痒，紧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娘！”许清染目眦欲裂，一边扑上去将人扶住，一边放声大喊，“来人，快来人！”

    “夫人，大姑娘，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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